他浮躁地坐了下来,挥挥手,“没事了,你走吧。”
没得到答案的董小福不敢走,“少爷,我可以去吗?”
他再也不看董小福一眼,“可以,你走吧。”
董小福心上的大石这才落下,“谢谢您,谢谢少爷!”
对于董小福来说,很平静很平谈的一个月过去了,时序渐渐进入了夏季。
韩文尧天天躲着娘亲,早早出门,待入了夜才会回府,要不是丁秋蝶在那,其实他觉得待在那里也是不错的,毕竟凌烟阁里的姑娘经过杜明笙的挑选,有哪个不是美人?
因此有时真受不了娘亲那张嘴,他偶尔会住在自家客找里。
从客找那处理帐务的小房走了出来,习惯地往客堂里一看,仿若无事地再将目光给收回,站进了柜台内,随意地翻翻放在桌上那平日记帐的册子,眼睛还是会不时地看向门口。
少爷进来,尤侠当然得往内挪去,只是故意地不时随着少爷低头再抬头,出声道:“少爷,我看小福今天是不会来了,少爷您还是别看了。”
少爷本是早上来巡视,虽然现在变成整天都待在这里,但每到这个时辰都会跑出来,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吧,依他看啊,那个小福很有可能会让少爷忘了那个丁秋蝶也说不定呢,况且世事多变,有谁敢说美人就吃香呢,毕竟小福可是个难得的善良姑娘呢。
韩文尧一愣,他在等?等着董小福来?不可能!这只不过是最近日子过得太烦闷了,来一点额外的娱乐消磨时光罢了,“最近买的食材快要不够客人吃了,你得注意点别让客人抱怨,影响店里的生意。”
怎么?真不是特意出来看小福的吗?净往公事上说去,该不会是害羞而转移话题吧?狐疑地往少爷的脸上看去,“是,少爷,我办事,您放心。”
那张探寻的嘴脸,他只当作没看到,若真回了,只会让事情没完没了,于是问道:“阿一呢?等一下吃食的客人就要涌进来了,到底忙哪去了?”
尤侠赶忙解释:“少爷,是有投宿的客人病了,让他去抓药了。”
韩文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此刻的阿一却是从门口冲了进来,手上根本没有拿药包,他口一张就急着要说,可一见到了少爷又缩了回去,怕说了公事以外的事会被骂,最后取舍之下,终于顾不得那么多了,眼下也只有少爷才有办法了,“少爷,您快去救救小福!快啊--小福她好可怜哪。小福!”
心莫名地紧揪了一下。问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迫,也忘了阿一说的根本不是公事,甚至连最重要的药都没有拿回来,会息慢了客人,只顾着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
阿一可是急得额上都是汗,“少爷,我现在一时也没有办法说得很清楚,总之可不可以请您快点跟我来,跟我去看看实际情况就知道了。”
尤侠担心少爷会顾虑店里的事而不愿走开,“少爷,我去好了。”
韩文尧一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地坚持,“不用,你留下,我去。”
阿一听了马上就跑,又怕少爷跟不上地频回头,看到少爷也是卯起劲来地跑,这才放心。
第2章(2)
在阿一还未到有德医馆抓药前,书坊老板因着有事,还未到午时就关店休息了,让小福得以偷闲,早早就回了家,可回到了家也早就过了午时了,一踏入门,没看到该是在做针线活的娘,于是叫着:“娘,娘,娘!”
她一路叫到了房内,只见娘亲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紧张地轻声叫着:“娘。”
董母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轻摇了摇娘亲的手,再唤了一声:“娘,娘,您回我一声啊。”
董母还是一点反应也没。
她慌地提高了音量:“娘!”
董母恍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娘……该不会是怎么了吧?
她的心蹦蹦蹦地乱跳,手抖呀抖地伸到娘亲的鼻端,确认了娘还活着后,就什么也无法再多想了,立刻坐到床沿,背起娘亲就奔了出去,但随后又退了回来,叫着蹲在角落的十五岁弟弟,董来福。
董来福茫茫然地揉揉眼,不明白姊姊为何背着正在睡觉的娘,欢喜地道:“姊姊,我也要背背! ”
董小福急得哄道:“乖喔,你先跟姊姊出门,等一下就换你了。”
董来福兴奋地乱叫一通,马上跳了起来,“姊姊!快走!快走!”
有德医馆是馔县医术最好的一间,董小福来到了医馆前,直冲了进去,“大夫--大夫!快来哪,我娘病了,昏倒了!快来救救我娘啊!”
那五十开外的刘大夫站在柜台后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了,又是这个每回都来买最便宜、疗效很小的药的穷姑娘。
董小福脸上全是忧愁,“大夫,我娘不知道昏了多久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求您行行好,快点帮我娘看看好吗?”
刘大夫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气来,“叫你买最上等的药你不要,现在你再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反正昏一昏等一下就会醒来了啦,没钱就不用担那么多的心了。”
她把之前预支的薪饷全用来看大夫了,根本没足够的钱买最好的药。
“对不住,大夫,因为您的诊金贵,我手头上的钱也就花得差不多了,买不起的。”
刘大夫不耐道:“那你这回有钱了没?如果没钱的话,就直接给我走。”
“求您行行好,大夫!请您先替我娘治病,钱我会借来给您,拜托您好吗?我娘怎么叫都叫不醒啊!”她已带上了哽咽的哭音。
听了这话的刘大夫完全没动容,走出柜台后,迳将董小福给撵了出去,并当面把门关上,然后去招呼其他的人。
董小福一看,急得立刻猛敲门,“大夫--大夫!我一定会拿钱来的!只要看到我娘醒来,我马上就会去书坊预借,求您!求您了!”
那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像是就快解体,邻坊全跑了出来;只见刘大夫愤怒道:“没钱,也别把我家的门给拆了!”
董小福一惊,立刻缩回了手,还真怕自己情急之下再把门给敲坏了,不过,实在是没法可想的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硬是把眼泪给挤回去,隔着那扇门再哀求着:“大夫,对不起,我不敲门,我给您跪下了,只求您行行好,帮我娘看病。”她往后退着,就那么地跪了下来。
什么都不懂的董来福,也傻傻地跟着跪了下来,这一跪跪到太阳西落,医馆的门,始终不见开。
有德医馆离如春客栈不远的,在同一条路上,只隔了两个交叉路口就到了。
阿一领着少爷直指着前方,边喘着气边说道:“少爷,您看,就是这里了,我要来这里抓药,就看到小福跪在那里,大家都说她因为没钱,在那跪了很久,只为了求大夫替她娘看病。”
很多人都围在那里看着,小福的娘早已醒转过来,却仍虚弱地趴在女儿背上,没啥元气的声音勉强鼓入小福耳里:“小福,娘已经好很多了,回去多休息就可以了,我们回家吧,你别再跪了。”
董小福眼眶红红的,“都是小福不好,没能好好照顾娘,让娘病倒昏倒,我不要再让娘昏倒了,看到娘昏倒,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会害怕,我会害怕失去娘。”她固执地一动也不动,直视着那一扇未曾开启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