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她的体力仍未完全恢复,自然跑不过武功原就比她高强的李陵,才没多远,她就被他一把自后腰抱住,再也无法逃跑。
“放开我!让我走!”她蒙住自己的脸,不停地挣扎。
现在的她,是多么的丑恶,连她都不敢正视自己,她怎么能让他看到这样的她!为什么?吕玉婵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如果,她的双眼是要靠她的容貌来换取,她宁愿一辈子看不见!
想起自镜中看见的自己,她不禁悲鸣出声。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她感到那丑恶的半张脸孔自皮肉底下隐隐作痛,但双手摸上去,却毫无感觉,仿佛摸着一团粗糙的内团,而那彻心的疼痛,是从骨肉里发出来的。
这样的她,要如何面对世人?这样的她,要如何能和他共度一生?
她悲泣。
“子菱,求求你别逃。”他自身后搂住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如果,他可以代她承受这一切,他情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子菱。
“住口!我不要听!这是谎言--这一切都是谎言!”这样的她,是永远也不可能再美丽了。
“不!子菱!我爱你!”他埋入她的颈项,痛苦地低语。“我爱你,更基于爱我自己!如果你真如此在意你的脸,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回你原来的容貌!”
“不!你胡说什么!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傻子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仍爱你!我的爱,不会因你的面貌而有所改变啊!”
她动容,但却无法面对。
“你不会再爱我了。”她呜咽,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身。“看看我!你看看现在的我!”她仰起脸,露出那不愿让任何人看见的一张脸。“然后,再看着它告诉我--你爱我、愿意和我共度一生!”
他以为他可以忍受?她不相信。让这样的一张脸再次呈现在他眼前,对她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过。但她必须这么做。她要让他明白,现在的地有多么丑陋、多么骇人!连她自己看了都会害怕,怎么能企朢他会接受!这是不可能的!
“子菱……”他如星的双眸映入她眼底,在他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浓浓的爱怜与不忍。而他的一只大手,轻经地,怕触痛她似的,抚上了她的颊。
“疼吗?”他问。
这样一句话,让她彻底地崩溃了。
他拥住她虚软的身子。
“原谅我。”他轻吻上她颤抖的双唇,一次又一次。“原谅我不能保护你,原谅我让你遭受这可怕的一切,我爱你,子菱,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爱你。”
他发自心灵的呼喊震动了她。她的泪如泉涌,模糊了视线。
“如果--你在意自己的脸,那么,我会带着你找遍名医,直到治好它为止。
但,我要你知道,我并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只有你。子菱,只有你!”
“不。”她摇头,心中仍在抗拒。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十年、二十年后呢?他仍会爱她吗?就算他不在意,但有她这样的伴侣,旁人又会说些什么呢?他英俊、挺拔,必有年轻美丽的女子爱慕他。而她,只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到那时,她怕,怕自己会再也离不开他、怕又会再次忍受椎心的痛楚。既然如此,她宁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阻止它!
“不,别对我说不。听着,我不要你现在胡思乱想,也不许你在这样的情绪下作出任何定!我只要你记住我爱你。我不在乎你是美是丑、不在乎你的双眼是不是看得见,我就是爱你!懂吗?”他摇晃着她,像是要摇去她的恐惧与慌乱。
然后,他将她拦腰抱起。“现在,我们回青海。去找无良老人。”
她埋进他怀里,不再说话,也不想让他再看见她的脸。
她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当她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时候,又如何能面对他呢?
“甄无良!无良老人!请快开门!”回到青海,李陵将不愿出门的子菱留在客栈,一个人依店掌柜给的地址找到了无良老人的住处,用力地敲着木门。
“谁呀!谁敢直呼我的名号,还这样无礼地敲门!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恼怒的声音自门内传来,然后,木门应声而开。“咦,是你?”
“大夫,请跟我走一趟!”一见到他,李陵二话不说,立刻拉他的衣袖就走。
“哎哎哎……你这年轻人是怎么回事?见了什么话也没说就硬是要我跟你走,你是吃错了什么药啊?”甄无良被他拉着都快跌跤了。“喂,你停一停啊,我老人家快喘不过气来了!”
惊觉到目己的行为,李陵立刻放开了他。“抱歉,找只是--一时心急。请你踉我到客栈一趟看看子菱,我不希望让她等得太久。”
这一路来,子菱的情绪仍十分不稳定,她用纱巾遮住脸,说是不想吓坏了人,口气虽还算平稳,但从她不敢正视他的眼神里,他知道这事对她的影响有多深!甚而,她在失明时都没有这样沮丧过。不,不应该说是沮丧,而是绝望。
他替她担心,却知道她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但在这之前,他不想让她一人独处,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所以他必须尽快。
“子菱?啊,你说那个漂亮的小娃儿啊!怎么?你们找到她了吗?那小丫头的眼睛是不是治好了?”
他知道甄无良说的“她”,指的就是吕玉婵。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吕玉婵有恩怨未了?”他拉过老人,疾步前进。
“你……怎么知道?”他像是十分惊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啊。”
李陵拧起眉心。“对你来说只是段往事,对她来说,却是永远无法忘记的仇恨!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往事”,让我们险些命丧黄泉!而且,还害惨了子菱!”
“这……怎么可能?”难道,她还在恨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的。事情都已经过了三十年,她应该明白,当年他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他不能拋下他的妻子、不能让她背负着不贞的罪名。作出那样的决定,他也是不得已的啊。他知道她最后还是离开了北城派,也辗转得知她定居在天伦山,但,一切不是都过去了吗?
他们这把年纪,还图些什么呢?
“这是事实!她疯了,因为恨把她逼疯了!我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但她因此而伤害了子菱。解铃还需系铃人,甄大夫,我需要你的帮助!”
“姑娘、姑娘,外头有两个人,好象是要找你的。”掌柜在屋外敲着门,朝屋里通报着。“姑娘,要不要我替你请他们土来?”
坐在铜镜前的子菱默不作声。
“姑娘、姑娘,你在里面吗?”掌柜又继续敲门。口里喃喃地道!奇怪,进去了就没见她出来过啊,应该是还在才对。
那“沈”公子临出门前曾交代他,要人别打扰她,却又要他留心房里的姑娘,说是她的眼疾刚治好,得小心照料。本来嘛,他就想那么美的姑娘瞎了也是可惜,要是看得见了,不知会有多少公子追求,可奇怪的是,这姑娘瞎了的时候还挺活泼的,可是治好了回来,不但没见她开心,反倒整天脸上蒙着条头巾,不说半句话,也不肯出来见人,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