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如弯月,笑出一泓春水。“届时我成老妖怪,你也不会肯要了。”
“谁说的!哥哥就是哥哥,老了丑了也还是哥哥,我才不变心!谁教——哥哥一看见我就喜欢我,我当然要好好回报罗!”顽皮地直眨丽眸。
“咳!”他捂住口鼻,视线飘开。“大哥爱胡乱说话,你别尽信。”
“我听了欢喜,偏要信!”她噘嘴,摘下他手,在温软薄唇上啄了下。
南若临抚唇转头,在她热烈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
“咳嗯,晓笙饿了吧?我去吩咐厨房备晚膳来。”
她抓住衣袂,不让他逃,大眼眸亮灿灿瞅去。
“哥哥一开始就喜欢我了吧?所以才主动找来,处处帮我,是这样吧?”
南若临愣住,心绪千回百转。
这一回想……他的确是自己送上门的。
纪老并未托他照顾女儿,但一闻噩耗,他惴惴不安,满心急切只想知道那少女落得如何?平安否?当回过神,他已是蹲在她面前。
那刻,他-一心只觉做对了,四肢百骸踏实无比。
从此他顺心而为,替她设想,让她时刻待在眼界里。
这些,原来是因为对她别怀居心?从初始……从第一眼见……
南若临额渗薄汗,毛躁地在她额前印吻。“你就放过这回,别逼我想。”
“这不行,哥哥今日非要说出个道理来,否则我的委屈岂不都白受了?”
委屈?是,他让她难过,让她以为自己是个拖累他的包袱,让她以为他对她只是尽责照料,他……真是个浑球……
挫败感压得他无颜,叹气抬举遮面。
“……晓笙希望我怎么做?”
她笑开,吻吻他遮面的手,再拍拍肚皮。“它咕噜噜在嚷呢!”
他怔住,见她笑若桃李,感激地在她粉颊亲了下。
“我马上去。”语毕逃出寝房。
纪晓笙的笑随后爆出,传遍半幢宅子。
“哈哈哈……”
回廊上,南若临脚下一歪,面现局促,抬手故做无事地挥挥长袍,继续匆匆步往厨房。
南钱庄二少行得正、坐得端的人生里,出现过一场意外,那唯一的意外正坐在他身旁,巧笑倩兮地戳了片橘子喂他。
南若临咬住橘办,咀嚼时却听她道:“哥哥就这么受打击?不过是趁我软弱无助,借机到我身边嘛,此乃君子求女青睐之道,何必如此介怀?”
“咳咳……”差点噎住,这一切都怪他其实是个小人……
吞完,他扬手,阻止她再戳橘子。“刘大夫就要来了,不宜再食。”
“喔。”柔婉听话,却两手搭上椅子扶手,撑起身往他脸一亲。
他面皮薄红,迟迟不敢回视。
那眸子此刻有多美,多教人丧失理智,他是知道的;而他,自制力越来越薄。
“刘大夫!”听见廊外脚步声,南若临即刻起身相迎,让刘大夫感受到礼遇。
片刻后,经针石诊治,刘大夫写下药方,折好递给一旁红玉就赶着要走。
南若临蹙眉拿过药方细读。
“这几味药与晓笙先前所服无异,但如今病症加重,用药不需改变么?”
“有哇,我这不是改了吗?怎么会没——”刘大夫凑头一看,拍额喊:“唉唷!瞧我疏忽的,竟然写了旧的药方子,多亏南二爷提点,要不耽误夫人,那可是大罪过啊!”
“哪里。”他面上有礼,心下却凉了半截。送走刘大夫后严肃问:“晓笙到顺安医馆,每回都是刘大夫亲诊吗?”
“嗯,有几次老大夫不在,是他徒儿诊的。”
“学徒……”他心颤,揉掉药方子。“刘大夫连在我跟前都会出错,先前或许……”不知错过多少次了!
“你脸色不大好呢,怎么回事?要不要把刘大夫叫回来?”
“不能再找刘大夫。刘大夫为新医馆奔走,把病人转给学徒的事我略有耳闻,但没想到连你都被怠慢,我太大意了。”
“所以……要换大夫吗?可是当今京里,还有谁医术比刘老大夫高明?”
当初就是看在名望医术才放心把人交去,可如今——他恨恨咬牙,极气自己。
翌日下午,南若临亲自领车候在宫门,总管医署的吴老御医本是退宫后就要回家,但见人心诚意坚,只得又提药箱跟去。
春晓阁里,纪晓笙与梁师傅讨论完玉饰生意,只等着大夫来。
吴老御医仔细诊完,半皱眉头。
“夫人天生眼力较弱,经年累月耗损严重,加上有段时间未妥当服药,误了病情,眼下要救极难,但也并非没可能,只是得有高人相助。”
一听有救,她急急揽住身旁人的手。
“我给您介绍两位对眼疾有研究的大夫,他们或可有办法,只是不易请动,不但医术不凡,志趣也不凡,常常不是入南海,就是爬百岳,行踪飘忽不定……”
“就算是跳油锅我也要去。”
“哈哈,再难请,让夫人皮开肉绽还不至于。”笑完,殷切交代护养之法才告辞。
第7章(2)
待南若临送完大夫回来,纪晓笙耍赖地伸长臂膀。
“咳,这是在店里。”
她噘嘴,抓抓指掌要他投怀。
“哥哥不多疼我,让我亲亲抱抱看个够,往后我看不见了怎办?”
南若临垂眼瞧了瞧周遭,终是皱眉走近。“晓笙别再提丧明。”
“为什么?”偎去,只觉这胸怀宽稳,满足地吁了口气。
“既有希望,就别触自己霉头,再说……”听了难受。
“好,我不说坏的,我说好话。我会好好的,一定会好的。”
他笑,吩咐红玉送她回府,继续留在春晓阁。
纪晓笙匠心独具,前阵子展示的玉品已全数售完,甚至有百人预先下订,只求能得一品,生意太好,但往后却难经营。
“梁师傅自学徒时便在纪家,时至今日,已有四十年了吧?”
“四十四年罗。”想到三代主人对他的照料,就一片感激报答不完。
“东家问这,是不是有事要老梁去办?”
南若临躬身一揖,吓得梁师傅刚装的金牙都要掉。
“往后我若忙不过来,春晓阁就请梁师傅多担待。”
“这、这啥意思?东家处事果决利落,钱庄与铺子两边游刃有余,怎会忙不来?除非是……晓笙?”
“梁师傅不必操心,只管守好作坊就好。但晓笙接下来不能交样图,今年余下两季换款,师傅们要辛苦些。”
“咱春晓阁的首饰被喻为春晨,其中温柔清新,是晓笙才有的韵致,外人拟不来啊!尤其是要送进宫的款式……”
“我知道难,但请师傅们先挺一挺,晓笙不久就会回来。”
“嗳,好吧。”见他说得笃定,梁师傅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南若临又交代些琐事,接着便出店,朝耸峙北边的巍峨大铺而去。
那铺头矗立暗红旗帜,以银线绣成一个大大的“南”字。
南若临回府时已入夜,纪晓笙一听门开,揉着眼抖擞精神下床,连鞋也不及穿便咚咚奔来替他宽衣。
“嘿嘿,我总想试一回,趁还……咳,趁我今日爬得起来。”
他皱眉,知道她是想说趁还看得见。
“我已请大哥帮忙寻找牛、卢二位大夫的下落,不久就会有消息。晓笙放宽心,无需急着预先准备,若真要准备,也该由我带着你。”
“嗯?怎么带?”
南若临拿过自己的腰带,将她眼睛封住,退远几步。
“我就在你眼前一尺,你可以走来。”
她伸手探,什么都触不到,遑论是他。
眼前黑漆漆,她能有的只有他的声音,往后就要这么度日……就要这么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