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挑扬,唇边一抹淡笑。“这回可惊动了珠宝商铺的老板们联合署名。”
“又是要我别教,以免民间丢失宫廷大饼?”
“若非宫里拿太后亲诏来传,推拖不得,否则这回我会跟众位老板一道反你入宫。”
“唉唷!我的眼睛还不就这样?以后再休息就行嘛!何况我教时只动张嘴,不大用得上眼啊。”
“我拭目以待,看晓笙说的话能信几分。”微笑淡语,将帖子折收入袖。
纪晓笙对镜转圈,见梳理妥当,让红玉先出去,甜笑着自背后环抱住丈夫。
“我不藏私,器物局能做出好东西,从此御店制度了结,爹娘的事才不会再发生呀。咱就风风光光当最后一届御店,待那金牌收回,自己再打一个传扬名号,从此春晓阁屹立不摇,流传百代,好不好?”
他呵笑,转而面对她坐,将她困在腿间,伸臂环扣住柳腰。
“晓笙想得真远。”
“嘿嘿,我比你爱财!”
他哈哈两声,宠溺地亲自送她出门。
孰料,几日后却见她把器物局的本事全搬回家。
金虎园大得傲人的书房里,南若临俊面难得有了犹疑。
只见纪晓笙兴奋地掀开一个黑檀木盒,盒内铺着紫绒衬里,静静躺着三片玉饰。
其中一个采镂刻方式镂空雕出祥云,右角刻有“福”字;另一个浑圆且通体碧绿,仅在正中以小小五十多个篆体福字刻构出一圆圈;最后一个以极浅细痕在银元大小的白玉上刻满兰花,背后再刻“芝兰之香”四篆字。三玉各有千秋,俱是精细得巧夺天王,实非凡物。
“这最左的呢,可以配戴,加条带子系腰即可,当然要加穗子也行。
中间的因为扁小又轻,可以加在冠上。至于这个白的,你摸摸,很凉吧?
夏天握在手里可以驱热,寻常时候就当纸镇,妙用无穷呢!”
他盈笑。“这些东西玉石铺常见,稀罕的是纹饰花样配置与原石搭配合宜,能显出物料的自身优点。首饰之道,饰为辅,这是你才有的独特做法。谁帮你刻的?”
“器物局。他们那些个匠师脑袋不行,但手可巧了!而且宫里藏书丰富,我翻了几页又跟他们请教,看过几次刻玉过程,就知该注意哪了。”
“你家学渊源,在这方面向来学得快。”
纪晓笙乐呵呵,忖度他表情。“你瞧能不能卖?”
“卖?”
“是啊!你什么都不要,我只好另想生辰礼啦!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能帮上你最好,毕竟你在南家是庶出,需要自己的产业,春晓阁现在虽然经营得不错,但比起南钱庄,根本是小鸡一只。恰好我在宫里瞧那些匠师做玉饰,就想或许能用。你想,咱店里挪个角落放玉饰,那些夫人小姐买完自己的,顺道替她们相公兄弟买,那些公子先生满意了,往后就会自己来,届时再辟分铺专卖玉饰,女人钱、男人财都进咱口袋,岂不挺好?”
辟财路当他的生辰礼吗?
他没辙地不知该笑还是该赞她用心。
“晓笙,你有没想过,如此一来要画的图更多了?”
“唉唷,也才几张。何况首饰图还能和玉图凑合着用,将来卖一对儿的,定有人喜欢买去当定情物。”
“若然如此,能促成佳偶姻缘也不错。”她用几近发傻的方式在宠他,宠得他……身心发烫。心湖叮叮咚咚,已被这洒脱姑娘驾船驶入,好不热闹。
“怎么样?我说的可行吧?”
“可行。”
“那可得寻家可靠的玉石铺子。这玉饰与珠宝不同,全靠玉石本身质地,有的玉温润,但硬度不够,刻法便不能过重雕饰;有的沉碧,那便可再镶些云母做花样,变化不比首饰少呢!”
“这其间学问倒大。”他吟哦,深邃眼眸瞧得她肌肤快泛出疙瘩。
“咳,哥哥这样看我,我会胡思乱想……”
“晓笙想什么了?可以告诉我。”
“唉,不就春风花月……好像是叫风花雪月才对?”
“哈哈!”他仰头笑,眸光微醇,闪闪如星,耀了她的眼。
她傻愣着瞧,只觉得这礼物辛苦得值得,不枉费在器物局时连午觉也不睡地努力画图啊。
第6章(1)
近来,纪晓笙除了每日固走进出宫门,其余时候可谓幽居金虎园。
事实上,授满十五日她便暂向器物局告假,关门躲静心轩工作。
因为不热悉,加上玉饰图的样式必须考虑原石的形状色态,她作起图来各受限制,画得特别累。
当揉掉的纸第三十六回堆满竹篓,她两手一摊爬回房,一睡就是两天。
这日南若临回府,见妻子熟睡如猪,摊软如泥,悉心不扰,只是抹去银丝唾涎,替她拉好被子,注意房里暖热。
“唔,书完了……赶上了……”
墨眉一皱,掌心贴上她倦容。
虽然疼惜,但她付出越多,他也越发喜……真是要不得。
许是被抚触扰醒,昏睡整日的人竟揉目醒来。
“……回来啦……与成记玉铺谈妥了吗?”
“嗯,往后只要在放玉的地方摆上他们铺名,成记就会给春晓阁两成拙头。”
“那很顺利呀……唔,消息都放出去了,开卖那日可要燃炮?”她眼睛明亮了几分。
“你想玩儿?”
“当然!那日也是你生辰呢,办热闹些才好。嗯……最好能炸翻整条街,昭告天下。”
“那就备三条长鞭炮,不过烟尘会干扰生意,得先跟左右铺子打过招呼。”
“好!”拍掌,又道:“……能不能叫人把炮纸卷多糊几层?外边别糊死,如此一来当炮屑儿直冲上天,气势才会不凡啊。”
他温笑揉揉她发,亲吻雪额,不论她说什么,全都答应,哄着她继续睡。
半个月后,春晓阁铺前挤满人。
吉时一到,纪家元老梁师傅请主人点炮。
南若临将纸捻儿交到她手中,叮嘱要她小心。她巧笑莹丽,明眸闪亮,让他牵着引火,两人齐朝三条鞭炮共捻在一起的粗线头上点,待线头火红便即退开。
众人屏气凝神,都知道这回的炮特别制过。
然而当那红屑爆扬,虽有准备,却还是躲不够远,所有人被炸得满身烟尘,站近点的头脸还全覆上红屑。
纪晓笙当然是站近的那一个,虽有人护守,还是被炸得眼泪鼻呛。
“咳咳……”她泪眼汪汪,不顾丑地擤出鼻腔里的烟屑。“哥哥没事吗?”
“……没事,咳。”
“早知就不叫他们另外糊了,纸是炸得四处乱飞,我们却弄得这般狼狈!”
“过会儿烟散就好了。”他已无碍,寻看四周,多数人虽也一身飞灰,但挥挥就好,甚至有不愧是春晓阁的赞声出来,似又赞叹又好笑。
纪晓笙仍捂着眼眸。
“好像不大对,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碎纸飞进去了……”仰头欲让他瞧,却是疼得直掉泪,眼睁不开。
南若临大惊,那眼白竟是鲜红!
“梁师傅!梁师傅在哪?”
“啊!”年过半百的梁师傅扬手,还在拨发里的粉屑呢。
“这儿交给你!我带晓笙到顺安医馆。”
“嗄?晓笙?晓笙怎么啦?”
他闻而未应,只顾带着她穿过人群,铁石与红玉见情势不对,也不管一身脏,先帮忙挡开人。
两个主人先离,不免引起骚动。
梁师傅站在台阶上高叫大伙入内,那一双双眼睛还是忙着张望从未失去从容的南家二少慌神带走妻子。
顺安医馆里,学徒汗涔涔,因为面前男人抑敛的气势像狂水,随时会骤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