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掉落地面的求婚戒,白铎凡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摔落,他动作僵硬地蹲下身拾起,低垂的面容教人看不清表情。
戒指掉落的那一刻,黎筱沛也同样心痛不舍,胸口好似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冷清清、空荡荡的,她原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僵凝的气氛,但此时电梯叮咚一响已达一楼大厅。
看着缓缓开启的电梯门,她只想逃离这个令她喘不过气的空间。
今晚得知的真相太过冲击,教她一时间无法消化,更无法接受,她需要时间好好思考,而这男人总能轻易干扰她的心,她必须离开他,将他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
“我们……暂时别见面吧!”
趁他捡戒指的当下,她抛下一句话便奔离电梯。
当白铎凡追着她跑出饭店外,才发现原本明月高挂的天空不知何时阴霾一片,沉重乌云吞噬了月亮,还洒下纷纷细雨,只见她冒雨上了随手招来的计程车,一路远去直到隐没在夜色中,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他的心,随着她的离去,仿佛被剜成千千万万片,连掌心被紧握的红宝石戒指划伤都毫无所觉,只能木然地僵立当场,任凭突来的雨势逐渐转强,打温他一身名贵西装也不觉冷,只因心早已伤恸冷透,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她留下戒指转身而去的决定撕裂了他的心。
直到这一刻白铎凡才明白自己有多爱她,她早已占据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要他怎能想像少了她的日子将会变得如何?
虽然她说暂时别见面,但他却有种直觉,倘若这次不紧紧抓牢她,自己就真要永远失去她,因此白铎凡开着车在冷冷雨夜中奔波寻人。
他去过她家,管理员说她曾回来过,没多久又换了身衣服匆匆出门了。
他冒昧致电几位和她交好的友人,甚至连美食同好团的团员也试过,却都一问三不知。
接着他便想到安养院,正想打电话过去,手机却抢先一步响起。
“外公?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打来?”他有些心神不宁地问道。
“你妈不久前跑来跟我抱怨你和黎家丫头的事,也把自己今晚干下的好事跟我说了遍,我把她训了一顿打发她走了。倒是小黎呢?你有没有陪着她?刚才你妈前脚才走,安养院的王院长就来电说小黎突然打电话向他询问当年的事,他看事情已瞒不住就老实告诉她了,他还说小黎的情绪听起来有些激动。唉,这事再怎么说也是咱们有愧于黎家,你既已决定和她携手,眼前这道难关就是考脸,你可要好好安慰她、求得她原谅才成!”
结束了与外公的通话,白铎凡心情糟成一团,像只无头苍蝇似地开车在路上奔驰。
“看样子她也没去安养院,这样大雨的夜晚,她一个人能上哪儿去?”
他忧心忡忡的俊颜倒映在车窗上,衬着窗外茫茫夜色更显寂寥。
她只身在外、孤伶伶一个人……一个人?
“对了,她父母的陵园!”他脑中灵光一闪。
还记得她曾经说过,每当她孤单失意时就会跑去父母长眠的陵园散心,仿佛爸妈还陪伴在身边一符,让她沉淀心情再出发。
第10章(2)
方向盘一转,白铎凡在心中祈祷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抓紧这最后一丝希望传了封简讯给她,然后驱车朝目的地前去。
那座陵园位在基隆山区,约莫一个小时车程,他陪她去过几次所以熟悉路况,沿着快速道路一路疾驶入山,山区雨势比平地更大,夜里山路人车稀少,蜿蜒的道路两旁树木被风吹得嘎吱摇摆,因缺乏照明而显得鬼影幢幢。
白铎凡一心记挂着黎筱沛,车速过快犹不自觉,当车子疾速拐过一个惊险的发夹弯,他忽然看见窄小的路中央站了一个男人,正大力挥动双臂制止他继续前行。
那人的脸被棒球帽遮住大半,身上明黄色夹克被车灯照得鲜艳刺目,张大的嘴像在喊些什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又或是被大雨掩盖了,他心头一惊急踩煞车闪避,整辆车就这样失控冲入路旁的树林间。
“糟!”危急时刻白铎凡掌心出汗,脑中闪过的全是她的身影。
他还想再见她一面、一定得再见她一面!
下一秒,一阵强烈的冲击和惊天动地的轰隆巨响仿佛要炸裂他的耳膜--
黎筱沛怔望着车窗外的滂沱大雨,心情比夜色还深沉。
手机不断传来白铎凡关心的讯息,即使已经关成无声,但不停亮起的荧幕和熟悉的来电显示都让她的心纠结无措,只能将它紧紧握在手中却又没有勇气接起。
“小姐,我看这风雨愈来愈大又很晚了,现在去陵园不一定有开放,你确定要我开上去?”五十来岁一脸古意的计程车司机有点担忧地从后照镜望了她一眼。
今晚运气有点背啊……原以为雨天跑车可以多赚点,没想到这位叫车的小姐一上车就哭个不停,还指名要去位在基隆山区的一座陵园,他因为路况不熟加上导航系统失灵,花费不少时间才找到入山口,还好现下不是七月半,不然他可要吓出一身冷汗。
“我无论如何都想上去一趟,麻烦你了,司机大哥。”
已回家换下一身湿透衣物,黎筱沛却觉得身子依旧如置冰窖,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如果人生总是有喜有悲、起起伏伏,那么她这晚的心情起落也未免太大、太令人无法承受。
今夜,白铎凡精心策划的生日求婚宴让她体验到了满满的喜悦与感动,自从双亲离世后再也没有如此温暖安定的感觉,正当她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时,残忍的真相却被无情揭开。
“你怨我吗?怨我害了你父亲?”
当他这么问时,伤恸的神情令她动容,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她恨他吗?黎筱沛扪心自问,却只能苦涩摇头。
不,她怎么可能恨他?当年的事他也是无辜受害,他背上那条伤疤至今回想起来都教她心疼不忍,又怎能将父亲的死怪责于他?
她是曾想过倘若没有他,父亲就不会死,但只要一想到如果父亲没有目击绑架案,也许--也许他将无法逃过十六年前那场劫难!
他们将不会相遇,更不可能相恋,她的生命中从此没有白铎凡这个男人……
一想到这里,黎筱沛便心痛害怕不已,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会让她心碎。
“你父亲的死是个遗憾,但并非他的错!”
这句话,是不久前她致电安养院院长时,王院长语重心长的劝慰。
“当年那场绑架案吓坏不少人,老章明知你父亲有恩于章家却请你母亲低调不要声张,新闻也仅以车祸意外报导,对绑票事件和你父亲舍命救人的义举只字未提,如此极力隐瞒就是为了避免家人再被黑道锁定。老章处理的方法虽然不妥当,但终究是为了保护孙儿,多年来他一直对黎家深感愧疚,才会在听闻你母亲重病时委托我出面协助。”
这些年来就像个和蔼长辈般照顾她的王院长在电话那头一边叹息,一边向她解释。
“几个月前当你带铎凡那孩子来安养院时,我心里惊讶却忍不住想,也许冥冥中自有安排,当年若不是你父亲舍命相救,如今他也不可能陪伴在你身边。有他疼惜你、照顾你,相信你双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心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