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道貌岸然的回到祭坛上焚香念咒,护法们带着同样一张红衣女子的画像在圣山脚下分道扬镳,继续寻找拜火圣女的下落。
不久之后,齐焱收到一份内容惊悚的密报,还有一名红衣女子的画像,在看到画像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谈九娘那天为何会突然问了那样一个问题。
如果她不是画中人,也必然是画中人的后代,同时也是凤自翔这几年大张旗鼓积极寻找的“拜火圣女”!
齐焱身为皇室子弟,对于“拜火圣女”这个词可说耳熟能详。
事实上,凡是寒焰国的子民很难不知道“拜火圣女”这个词,要是年纪超过六十岁以上的子民们多半都还记得当年发生的火神事件,大祭司神圣的形像就是从那时起深植人心。
如今仔细回想,才赫然发现他根本就不清楚,也不曾听人仔细说明过“拜火圣女”必须做什么才能降火神。
也许,只有历任的大祭司和那几个同样出身凤氏家族的护法才心知肚明。
而他,在看清这些人打着神圣的名号,却专做丧尽天良之事之后,是绝对绝对不会把谈九娘给交出去!
自从上次在谈家一别后,谈九娘就没再跟齐焱说过话。
他们甚至又低调的搬了一次家,住进了谈家外总管匿名帮他们买下的一处小庄子,就位在龙谷桥下约莫半天路程的地方。
奇怪的是,齐焱居然在他们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和外总管一起四处巡视,让正在整理包袱的谈九娘揉了好久的眼睛,才相信自己没有眼花,那个戴着金铜色面具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衣男子是齐焱没错!
更奇怪的是,除了原本就自愿去行宫伺候她,又跟着她连搬几次家的那群家仆之外,外总管最近忽然又加派了不少武卫定时在庄子附近巡逻,从小就习武的阿彩也突然积极的找她练打,每每一有风吹草动,就拉着他们母子三人回到书房里的密道,故意和咯咯笑的双胞胎说玩捉迷藏的时间又到了……
谈九娘早就看出异状,却也不点破,顺着他们的心意,当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无助少妇,假装自己不知道大祭司早已派人在寒焰国境内大肆搜查“拜火圣女”。
小庄子的生活平静安详,至少对双胞胎来说,是这样没错。
偶尔,谈九娘会在三更半夜突然醒了过来,下意识的抬眼看着烛火已灭的荼几,有时甚至会蹑手蹑脚的走到相邻的雅间,看看孩子们熟睡的小脸,看看有没有一个沉默高大的身影守候在一旁。
早在阿爹和四哥的噩耗传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经过了这几年的“半夜私会”,齐焱在她心中有了不同的地位,才会被他故意在人前冷落她的行为给刺伤激怒。
而当初那个热爱权力,一心追求君临天下那种优越感的傲慢男子,已经在现实的打击中琢磨出一种内蕴的风采。
也许他的俊美添了几笔凝重的线条,也许他的气质少了一股青春的跃动,也许他的言行举止仍透露着霸气,却不是目空一切的狂妄,而是一种能耐。
这是一个言出必行的男人,一个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地步的男人。
而他说,他会护着他们,却不曾再出现。
尽管如此,阿彩对他的尊崇却有增无减,还苦口婆心的劝她要体谅他的难处,要明白他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在朝廷上却时常受到凤氏派系的牵制,虽有良策,却不易推行,有心培育国家栋梁,却屡遭小人栽赃设计,有意削减大祭司的职权,却收到一份万民书,要他惦记着苍生百姓……
阿彩说得口沫横飞,好像亲身经历,谈九娘故意兴趣缺缺的玩着手中的针线,一脸质疑。“你又从哪儿听到这些胡言乱语?凤贵妃可还受宠着呢。”她说完一阵鼻酸,才惊觉自己竟然打翻了醋瓶。
“这些话都是外总管亲口告诉我的,怎么可能是胡言乱语!”幸好阿彩忙着澄清,气呼呼的抖出教唆她当说客的幕后主使,“而且我还听说那个凤贵妃好像得了什么怪病,好一阵子都不敢出来见人。”
要是阿彩知道凤思思手上缠有多少条无辜的小生命,八成会大骂一声活该!报应!
而一个女人该有多倾国倾城,才能让人忘了她的蛇蝎心肠?
“也许……他就是为了陪着她,才没空过来……”谈九娘突然闭上了嘴巴,对自己像个妒妇一样的行径感到很不爽,一个错手让绣花针在指腹上戳了个小洞流了血,把阿彩吓得当场从椅凳上跳了起来。
“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阿彩蹦到谈九娘身边时,那个比芝麻还小的伤口已经止了血,阿彩仍是忧心仲仲的在上头抹了药,非常的慎重其事。
看在旁人眼里,或许会觉得阿彩大惊小怪,但是自从阿彩当上谈九娘的贴身侍女之后,被谈老爷要求要牢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千万不能让谈九娘受伤流血!
她从没有多想,以为这是老爷疼爱小姐的方法,直到几天前去大街上办货时,才终于了解已故的谈老爷选上寒焰国最有权势的男人给小姐当相公,到底有多么未雨绸缪。
那张红衣女子的画像让她明白白家小姐为什么要这么低调隐蔽的过日子。
“小姐,皇上一定是担心会暴露你的行踪,才这么久没来看你!”阿彩说得语重心长。
日日强颜欢笑的谈九娘才突然恍然大悟,原来避不见面也是一种保护!
从那天起,她就一夜好眠。
第3章(2)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深夜,谈九娘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头一偏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黑,就猛然被人抱紧。
“九娘,谈家大宅遭人纵火,两名总管为了抢救书房和库房里的重要财物,双双丧生火窟。”齐焱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强壮的双手箍得很紧,像是担心她会挣扎扭打,或是哭骂一场。
结果谈九娘浑身一僵,后来也只是静静的让他抱着,直到胸口有了凉意,他才赫然明白她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已经泪流成河。
“别哭……他们是求仁得仁……九娘,别哭。”齐焱僵硬的劝慰,生硬的言行难以掩盖他神情中的慌乱和心疼,谈九娘索性埋在他胸膛上哭得更放肆一点。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终于打破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终于横越彼此之间无形的隔阂,终于撒下了各自的顾忌,难以自抑的相拥。
“呜……”谈九娘哭得一抽一噎,惹人怜惜的纤瘦肩头跟着抽泣的动作一耸一耸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脸颊上的泪水有多复杂,对于今夜谈家大宅那场早有预谋的火灾,她既有宽慰也有伤心,对于内外总管两人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消失在寒焰国,她既有遗憾也有释然,还有更多是因为这个男人所挑起的陌生情意在她心中澎湃汹涌,多到都装不下了,只好伪装成泪水,肆意泛流。
“别哭,我会找人厚葬他们,还会找出纵火的真凶为他们报仇,你别哭了……”齐焱看她这么难过,心口也跟着绞拧了起来,大手有些笨拙的在她背后轻拍,最后则是像哄孩子似的慢慢轻抚她的后背,直到她渐渐恢复了平静为止。
屋外响起武卫交班的暗哨,提醒了冲动前来的齐焱时间宝贵,同时也发现此时此刻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和谐融合的相处,让他的双脚像是生了根,怎么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