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师父了。”花隐道,她上前递过两只十两的银锭子。
这么昂贵的素斋,看来里头加了不少好料。趁着玉珂、花隐和小梨到里头换衣裳,关关匆匆在蕥儿耳边道:“待会儿,我夹谷娘子吃过的菜,你夹她没吃过的。”
听见关关的吩咐,蕥儿明白了其中道理,只是……谷娘子吃的应该不会有毒吧?
“为什么不都夹她吃的?”蕥儿问。
“谁晓得她会不会拿自己当诱饵?她只要事先吞过解药不就没事了。”关关说道,蕥儿觉得有理,便就此订下。
和尚走后不久,送来安神汤,众人都喝过,惟独关关、蕥儿打死不喝。
一碗药汤下肚,谷嘉华神色恢复正常,能够扯东扯西和关关说上几句话了,但说没几句话,玉珂和花隐起身,出门催菜,她们把谷嘉华安置在桌边,还细心地让关关、蕥儿照看一下她们家小姐。
关关道:“小梨,你也去帮个手吧,这里有小苹伺候茶水就够了。”
第二十六章 误中陷阱(2)
一盏茶工夫,花隐和小梨捧着托盘,将菜肴送上来,满桌丰盛,有素汤、素面、素菜,没半点肉末,却硬是教人闻着就觉得香。
谷嘉华让丫头在外头候着,举箸招呼关关、蕥儿吃饭。
关关刻意热络气氛、表达亲近,把嘴巴用来大量说话、少量吃菜。她发现谷小花只碰自己跟前的几道菜,关关便也伸长手,去夹她面前那几道。
关关问道:“昨儿个谷娘子送来的衣料,是自家铺子卖的吗?”
“是啊,关关姑娘喜欢吗?”
“喜欢,那样的布料在泉州还没见过有人买卖呢。是谷娘子自家的织坊织出来的吗?”
“我手下没有织坊,那是管事在江南织锦厂采购的,因为每年出产的数量不多,所以除了送进宫里的贡品之外,其余的全送到我的铺子里来了。”为消除关关的疑虑,谷嘉华也不吝惜多话。
“出产数量不多,人家还肯把东西卖给谷娘子,想来是多年合作愉快,谷娘子会做人。”
“不是这样的,那织坊的老板姓钟,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年轻时曾遭受小人陷害入狱,差点把整个家族的性命都给赔进去,幸而当时我爹爹在当地为官,办案明察秋毫,翻出这桩冤案,拯救了钟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性命,为报此恩德,他们才会将雪绸交给谷家买卖。”
原来是祖上积德、子孙享福。再度佩服,谷小花很会挑爸爸,父亲对怀青兄弟施恩,他们便出面收留被弃女儿,对钟家施恩,人家便将白花花的银子留给谷家赚。
所以,决定人能不能过成功人生的第一步不是努力、勤奋或智商指数,而是有没有投对胎。
“说起这雪绸,与宋公子还有些故事呢。”谷嘉华拭净嘴角轻笑。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关关凑趣问道。
“我不知道蕥儿妹妹还有没有印象,那年宋公子要参加殿试,爹爹特地命府里的裁缝嬷嬷用雪绸做了件衣衫送过去,那裁缝嬷嬷女红很厉害,做事却糊涂,进了大杂院,冲着二公子问:‘你可是宋公子?’
“二公子也姓宋,自然要点头。没想到最后衣服送上门,宋公子穿上,衣袖、衣摆硬少了一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但宋公子为顾念爹爹的好意,硬是穿着新衣去应试。
“殿试过后,皇上还对爹爹说:你这个学生真是可爱,就算想撑面子同人家借衣衫,也该挑个身量差不多的。
“我爹听得老脸通红,又不敢欺瞒皇上,只好道出原委,惹得皇上捧腹大笑。”
谷嘉华把故事说得有趣动听,说笑间三人用过餐,她替众人的杯子斟上普洱茶,那是关关、蕥儿不爱的茶类。
但谷嘉华拿起杯子向关关和蕥儿说道:“今儿个,我借这杯茶汤向关关姑娘和蕥儿妹妹道歉,过去若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你们谅解,以后大家和和美美、相亲相爱过日子吧。”
关关不喜欢喝普洱,但是想知道她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眼看谷嘉华毫不犹豫举杯,于是强忍不喜,硬将茶水给喝下。
至于蕥儿,她没那么渴,但就算渴也不肯喝,谁要与她和和美美、相亲相爱?想都别想
只是温茶下肚,照理说,应该感觉舒服的,关关却觉得头上一阵晕眩,还来不及唤蕥儿,眼前黑雾漫开,她坠入黑暗世界……
黑暗中关关不断在奔跑,连滚带爬地拚命逃窜,仿佛背后有无数只怪手在追逐,它们从四面八方不断地扭曲着朝她扑杀而来,她尖叫狂奔,可用罄力气都无法甩掉那些狰狞的附骨之蛆。
她满头大汗,全身不断颤栗抽搐,冷热交迫,胸口像被人灌进沸腾的辣椒水,从喉咙到肺脏、到胃肠,一路烧灼,她惊慌失措、哀号呼救,她不停举目四望,企图寻得一寸光明……
倏地一脚踩空,她整个人坠进无底深渊,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她的灵魂,空气瞬间沸腾,周身萌发出千针万针扎身的灼痛,仿佛被巨兽的胃酸溶解……她在痛苦中翻滚沉沦……
突然间,远远地,她听见怀青的焦虑,听见怀丰的急切,也听见蕥儿的低抑哭泣,如果还有力气说笑,她想跳起来安慰他们:“祸害遗千年,还没祸害够你们,我怎舍得死去?”
是啊,她是被困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孙猴子,经过三昧真火锤炼切割后,将要脱去凡身位列仙班。
她不会死的,关关这样对自己说着,就算死了她还要再重生一回,因为这里有她的亲人,还有……她割舍不下的爱人……
意识在这里成为一片空白……醒醒、睡睡……醒醒、睡睡……
她像在黑暗中挣扎了一辈子,这一瞬,寒冷的感觉从脚底往上窜,冻得她牙齿打颤,然下一刻,便觉得阵阵温暖围绕住自己,让她从南极回到台北地区;下一秒,令人厌烦的喧嚷在耳膜里轰轰作响,她仿佛听见谷小花得胜的张扬嚣张,然后下一刻,怀青的声出现,关关、关关……一句句轻唤她的名,于是,害怕离她越来越远。
他的声音似乎能够安抚人心,奇异地抹平了她的恐惧,于是心更坚定,她知道,自己终将清醒,因为承诺爱情的那个男人就在身边,等待她张开眼睛、重启笑颜。
然后她又睡了,但这回的黑暗不再令她恐惧,关关纵容自己坠入梦境。
梦里,不再是一片无边际的黑,不再有附骨之蛆追逐的惊骇,梦里的她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怀青把芥末沾酱涂在德国猪脚上,送到她嘴边,天……她怀念死了义式料理的好滋味。
“大哥你看,关关饿了!我马上去煮饭!”看见关关在舔嘴唇,蕥儿高兴得大喊。
关关在作梦,但还是忍不住回应:“不要,蕥儿煮饭很难吃。”
蕥儿翻白眼,瞧,这女的有多气人,都昏迷不醒了还能糟蹋人。
怀丰赶紧凑上前,问:“你想吃什么?”
然后关关笑了,不自觉地再舔舔嘴角,芥末酱和烤得酥脆的猪皮瞬间俘虏了她的味蕾。“德国猪脚。”
什么?帝国猪脚?敌国猪脚?的国猪脚?是指皇帝吃的猪脚,还是要到西番敌国买猪脚?无数问号在他脑袋里面飞来飞去。
不过大夫说过:等关关吐够、拉够,肚子里的毒就会清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