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她让关关拘着,心里不满,也不敢往春暖阁寻事,现在可是她们自己送上门。
谷嘉华不能碰,几个妖女还碰不得了?何况这里头还有大哥、二哥的交代呢,哥哥们说:就怕她们不惹事,只要一惹事,就想办法挑起滔天大浪。
兄命在手,蕥儿冲上前同柳眉几个理论,说是:不告而取谓之偷,骂她们是贼婆娘,好吃好住供着,心里还不满,成天想着别人的东西,真真是不要脸……那顿骂,蕥儿骂得很解气。
柳眉委屈得厉害了,回辩一句:“不过是两条莲藕,值得说得这样难听?堂堂一个知府大人府邸,难不成连这点小东西都要计较?”
说着说着,她想起进府以来,少爷冷待、生活寒酸,在宋家老宅还能从夫人手里拿得月银五百钱,到这里立刻降薪三百,越想心越痛,顿时掩面大哭,悲凉起自己的身世。
刚开始她本还期待着动静闹大了,怀青、怀丰应声而来,到时再哀怨上几句,让男人出头说几句公道话,却没想到,有声哭到没声、有泪掉到没泪,男人始终不见踪影,指指点点、说下流话的奴才倒是越聚越多。
看着围拢的下人,越是感觉前途无望,哭声像是会传染似的,一个传过一个,顿时遍地杜鹃啼血泪悲声,声怨霜寒梦乍惊。
她们怎么都没想到蕥儿等的就是这一茬。
蕥儿扬眉,不就是担心没人回话吗?独角戏可是难唱得紧。她眼神示意,旁的几个婆子就咧咧地骂将起来。
“什么破落户都送进门,主子没教她们十指沾上阳春水,已是宽厚,还敢埋怨,这是什么世道。”
“这样供着养着,也没落个好,日子够难过了,还要听人哭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下作出身,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打哪儿来的贱蹄子,这是在哭没男人压吗?”
婆子的嘴巴功力更上层楼,骂得几个女人不想哭了,还不能停下。
可是哭号也得费上一把劲儿的,大伙儿闹过半天,想见的男人迟迟不露面,只好准备下戏,另寻时机再度进场,于是哭得一塌糊涂的柳眉一把推开蕥儿,准备回屋。
说实话,柳眉是被训练来服侍男人的,可不是训练来洗衣、扫地、做粗活儿的,那个小小拳头能有几把力气?
但是蕥儿“体弱”,被她这一推,竟然接连几个踉跄,不断往后退。
也怪她戏演得太猛,忘记自己身后是荷塘,几个步子、脚下不稳,身子竟往后摔进池里。
这下子情况严重了,十一月池水寒凉,就是挖藕,也不敢让粗使婆子做,还特地寻几个身强体健的年轻男人。
蕥儿一摔,情况顿时混乱,惊喊、救人、请大夫,狠狠闹上一大场。
谁知在短短的半个月内,一场“争执、失足”居然演变成“谋杀”。
宋家长辈为此事还特地上门,想问明白怎么会闹成这模样。
怀青、怀丰在前头接待长辈们,一听长辈提及,他们连忙把话题岔开,摆明不想提这桩扫颜面的事儿。
他们命人备下席面,相请长辈到园子里赏梅,一边暗地命人,让蕥儿再往耕读堂闹一场。
园子里就那两三株梅花,刚刚结出几个稀稀落落的花苞,有啥好赏的?司马昭之心,关关岂能捉摸不清?
因此思闲居里,蕥儿接到指令,兴致勃勃准备出手之际,关关却阻止她道:“上回是你,这次你再出面,说不定宋家长辈不会怪自己送女人坏事,却要怨你心性浮躁、不容人。”
“可是,大哥让我去搅浑水呀。”
关关莞尔道:“搅浑水一定要亲手搅吗?拿根棒子不就得了。”
然后,她转头对小苹说:“你去同姑娘们说道,让她们想清楚要服侍哪位少爷,选择好后分成两组,每组先推派一个人过来,我会让嬷嬷替她们开脸,今儿个晚上服侍大少爷和二少爷。
“接下来的话,你不必说得太清楚,但一定要暗示她们,少爷们不是好色性子,过了今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兴致……记得,话丢下后,你就适时闭嘴,只要在紧要关头插两句,让她们争执不休即可。”
说着,关关自己笑得欢,蕥儿却脸红得快爆开。
接下来的结果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知人善任。
小苹这根棒子浑水搅得好,宋家长辈前往园子时,恰好听见六个女人吵闹不休,话怎么难听怎么说,还有人动手打起来,让长辈们羞红老脸,酒席也不吃了,纷纷告辞。
过两天,叔公召怀青过去说话,他道:“人已经给你了,该管就管、该敲打就敲打,瞧瞧,现在外头都传成怎样……说来说去,都是后院里没个能够担事的主子才会这样……”
叔公说得口沫横飞,怀青带着温和笑脸从头听到尾,最后接了一句:“我也想应承下来,只不过孙侄儿的婚事,怕是皇上那边有想法。”
谁敢和皇帝杠上?!怀青一句话,堵掉所有后续。
关关笑着推蕥儿一把。
“我不晓得你卖东西也卖出粉丝团了,居然有人这般挂念你的安全,是谁啊,是不是那些想招你回家当媳妇的贵妇们?”关关挑眉,笑得很暧昧,惹得蕥儿脸红不止。
这些日子确实有些高门妇人看上能干的蕥儿,想替自己儿子说亲事,蕥儿的人气指数正迅速窜升中。
蕥儿扭她一把,撅嘴道:“什么粉丝团?老是说一些怪里怪气的话。”偏偏他们听过几次,揣摩出意思后,还会跟着琐琅上口。就说嘛,关关不是人,是病气!谁跟她走得近,就会染上。
怀丰道:“那些丫头的事儿再闹个两三回,大约就可以把御史大人给捅出来。”
“嗯,蕥儿再接再厉,接下来还得看你的。”怀青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干么指我啊,好像我是个惹祸精,不行、不行,这会败坏我的名声,往后这等事,大哥交给关关。”
关关接话:“是啊,这事交代给我行了,咱们家蕥儿现在得顾着名声,想当蕥儿的婆婆们都睁大眼睛在看呢。”
“邵关关!”蕥儿恼羞成怒,瞥一眼始终保持沉默的吴卫。
眼见她真要生气,怀青赶紧转移话题。“蕥儿,年终庆的事,你那边准备的怎样?”
年终庆再过十来天即将开打,从腊月初八到二十五,整整十八天。
沟渠水道的工程结束后,张诚领着想承租摊位、买卖年货的工人家属,已经做好登记,最近正忙着等批货、做糕点,等着在年终庆时赚点外快。
“差不多了,开幕庆时准备不足、卖到断货,这次我多准备了四成,再看看情形,如果生意好,夏凉轩那边就不放假,如果情况不如预期,我会提早让她们回去准备过年。”
蕥儿的口气越来越像个商人,自信的表情、散发光彩的目光,让吴卫不自觉往她身上多看两眼。
人都需要成长,眼界宽阔心才会宽,关关老讲:别埋怨后宅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她们的见识是让男人给限制的。
亲眼看见蕥儿的蜕变,怀青、怀丰越加赞同关关的话。
“怀丰,你那边呢?”怀青问。
“除客栈外,衙门里已经登记了不少民宿,车马也安排好了,会在城门口、万年坊等六个点等候载客。”怀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