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荷?」阎焰迟疑的开口,见窗边的身影倏地一震,像是被他吓着。
缓缓的,她转过了身,背着月光,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她全身的僵凝,像是无法相信他的出现。
「你、你怎么来了?」水荷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里,露出讶异与欣喜,见到他,她矛盾的感到快乐,却也无可避免的想到这些日子的痛楚。
「我来带你走,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的病人这么多,药材又不够,你迟早会出问题,我可不希望再惹上麻烦。」阎焰用冷漠言语包裹他的关心,用尖锐的言辞遮掩他就要绷出胸口的心跳。
他的话像针,一针一针的刺在她的心口上,挑起这阵子她极欲忽略的伤痛。
麻烦……在他的眼里,她始终就是个麻烦。
胸口有点痛,连眼睛也感觉迷蒙,她知道那是瘟疫在骚扰她,她愈来愈看不清楚,今晚甚至无法下针。
她借口要休息,让城里的大夫接手其他的工作,其实她心里有数,她的时间已经不多,甚至开始在倒数,她只想找个房间躲起来,让自己在发病的时候,不要再去传染给其他人。
而阎焰在这个时候却突地出现,说希望她不要再带给他任何的麻烦……「你快走吧!我不会离开。」水荷柔声说道,仍是背着光,清楚的看清他好看的眉、好看的眼,想要把他的长相清楚的记在心中,好陪伴她剩下的日子。
他走了,也好,至少他是安全的。
「你快走吧,不用理我这个麻烦。」水荷催促道,这闸门内的疫情一直无法得到控制,她倍觉无力,这一次她真的想撒手了。
「易水荷,你马上跟我走,要不然我就直接劈昏你。」阎焰不想再花时间说服她,想索性直接付诸行动。
「我不想走,我也不会走,你马上离开,我不会阻止你。」水荷同样很坚持。
阎焰微眯着眼,似是正在考虑应该怎么做。
「不想改变主意?」他的声音平静,把话说得像是风雨前的宁静,一张薄唇抿得极紧,摆明脾气已濒临崩溃边缘。
「不,我绝不改变主意。」水荷只是摇头。
她不能走,因为她患病了;她不能走,因为她不想再这样跟他继续相处下去,为的只是他的任务;她不能走,因为她不够坚强,她不能这样下去。
她的一再拒绝,终于激怒了他,怒气陡然爆发。
「我不会接受你的拒绝,我说过,就算把你劈昏,我也要带你走……」阎焰像是受够了,对着她大吼一声,并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当真想一掌劈昏她,直接结束这样的对峙。
「因为「屠血戒」吗?」水荷拔出手中的戒指,双眼含泪的瞪视着他。
那双美丽的眼里,有着不安、有着倔强、有着不认输的勉强,只是他看不到,背光的他,除了她愤怒的声音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是!那是我的任务,我说过,为复师命,我必须带你拿到「医典」,完成我的……」阎焰的话还没说完,那枚「屠血戒」就被她用力的掷了过来,直冲着他的脸,毫不留情的丢在他的脸上。
当然,他接隹了那枚戒指,阻止了她的突袭,也同时听到她猛然吸气的……啜泣声?
她在哭?是吗?那是她在哭的声音吗?
「走!」她对着他大吼,愤怒而疼痛的喊道,再也受不了他恁地无情言语,那些疼痛的啃噬,已经教她无法忍受。「带着你的屠血戒回去复命吧!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医典」了,我也不要你的陪伴了……走!你走!」
他的话,像刀、像剑,全部砍在她的身上,那枚留住他的屠血戒,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烙着她的指、烙进她的心,她再也无法忍受。
握着该是渴望已久的屠血戒,阎焰难得的愣住。
她叫他走?她连屠血戒都不要了,就是叫他走……为什么?
「可是……你不要「医典」,你还希望我替你完成什么任务?」阎焰一颗心几乎要停止,隐约知道她把屠血戒丢给他,代表着某种意义,一向沉稳的性格,因为她的举动完全无法反应。
「我什么都不要了。」水荷只是摇头,心痛到极点的摇头。「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
而她,也什么都要不起了。
「你走,我只要你走。」水荷柔柔的开口,她的身体愈来愈不舒服,她的膝盖也几乎撑不住她的重量,这是个危险的地方,再怎么身强体壮的人,都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他必须走,马上就走。
「我使用我对于屠血戒的权利,命令你马上离开。」她紧紧的闭上眼睛,怕目送他离开,会让她心痛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今晚来这一趟,阎焰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其实这是两全其美,真是太好了,好到教人拍手叫绝,好到令人瞠目结舌,他轻易的完成了任务,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回屠血戒,他能复师命了,他能离开了……
只是,为何他的一颗心却无法轻松?
他可以走了,为伺他却突然脚步沉重?
「水荷……」他不由自主的朝她又走近一步。
「别过来。」她试图向后贴,只是后面已经是窗棂,她无路可退。
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他会有危险,他会被传染的……
人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刻,才能知道什么是最在乎的。
而在这个时刻,水荷知道,他的安全是她唯一的顾虑,她知道就算自己会心痛而死,她也不愿他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宁愿看着他转身离开,走出她的生命。
而她的态度,终于让他感觉出不对劲。
他不容拒绝的朝她走进,在月光下将她转了身子,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水、水荷?」阎焰的轻呼里,有着遮掩不住的心疼。
她的唇白、颊白,几乎没有血色,双眼泛红,纤细得像是瘦了一圈……她是怎么了?
「走!你快走!」水荷试图用力的推开他,但虚弱的她又怎么能推开他有力的双掌,气急败坏。「我都说了,我要你走,走得愈远愈好,你听不懂吗?」
「你病了?」这不纯粹只是过累,她摆明是被传染了瘟疫。「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不自己想些办法?」
「你走……你快走,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水荷试图垂下脸来,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模样,也不愿这样极近的距离,提高他被感染的可能。
阎焰牵握着她的手,让她不得不停留在他的胸前,托起她的下颚,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你总是能招惹一堆麻烦?」先是那些来求诊的人,后来是古昊,接着是李斯明,现在又有新花招。
水荷无奈苦笑,他的指责总是没有尽头。
「是啊,那你快走,走得愈远愈好……只要远离这里,远离我,一切都会回归原点,你可以自由了,还不快走?」她心里感到更加挫败,泪水一滴滴的落下。她承诺过自己,不哭,可是只要一牵扯上阎焰,她的眼泪就止不了。
「怕麻烦的话,现耷就走,我快死了,再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死了,放心吧,我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她索性直接把话说明,用尽力道咬紧下唇,才能克制不去发抖。
阎焰看着她,沉默似是认真的考虑着她的提议。
这样的反应教水荷好伤心,她用力咬住唇,直到尝到口中血腥的滋味。她宁愿疼,也不愿在他的面前掉泪,所有的情绪往脑门里冲去,汹涌到无法抑制,就在阎焰的怀里,她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