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谋反的嫌疑,把他们全都捉起来。」左相扇子又搧了搧,一双细眸闪过光芒。
坠入黑暗中,回忆象是被风吹乱的书页,一页页无声地翻着。
取得武状元功名的那日阳光和煦,轻轻洒了她一身,她打败所有的对手,束起的发在春风中轻轻飞扬,她从台上看到远方的爹,眸中闪着光彩,那是一份骄傲的光芒。
就是那个眼神,令她无悔地做下去。
她一直希望,爹能以她为傲。
然后,放心的放开一切,放开他这生为重的朝廷,安心养老。
但,她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因为她,所以爹不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不是因为她,所以爹才会连累受罪?她问着自己,答案都是肯定的。
她做错了,她做错了……
雨滴滴落下,待着冰冷的牢里,曲瑶光俏脸无一丝血色,阵阵寒冷自墙面渗入,心,慢慢地沉着。
牢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人是南宫谦。
「将军,你可以出来了。圣上念将军以往功绩,又念因失亲冲动,所以只是降你几级而已。」走着,南宫谦摇了下,一旁的冷斐冽及时扶住他。
「辛苦你们了。」几日没睡的曲瑶光,看出他们定是跑了数日未眠,「谢谢。」
「何须言谢呢!」南宫谦笑了笑。「都是自己人。」
曲瑶光虚弱的淡笑着,脑海中浮起一张带笑的俊容,记起他是同她一道被捉的,可如今却没看到他。
「沂呢?怎么没看到他?」那个总是与她不离身的家伙,怎么不见了?
莫名的,心有些慌。
「沂?」
「就是亓官沂,他怎么了?」
「他……」南宫谦眸光不由得闪躲起来。
「他怎么了?」看他闪躲回话的样子,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曲瑶光抓住他的衣服,再次追问。
「他……他在左相手里。」垂下眸,南宫谦不敢看她的眼。
左相手里?!
如雷轰顶,曲瑶光松开了手,无血色的俏脸又白了几分。
「属下买通了里头的下人,他们说好像在逼供些什么,可能情形不乐观。将军,你最好……要有心里准备。」南宫谦很含蓄地点着她。
要有心里准备?!
象是被雷狠狠打过数回,曲瑶光脑中一片空白。
外头的凤凰花依旧盛开,吐着如血丝的绝艳。风刮着、花舞着,飘垂是红花,还是血泪?哭泣的是上天,还是落下的雨珠?
答案无人知晓。
雨落着、落着,在湖面上的涟漪不止。
第7章(1)
没日没夜的鞭打,身上的血流了又凝、凝了又流,垂下的头,被泼了盐水,碰到盐水的伤口令亓官沂痛得龇牙咧嘴,登时涣散的神智又回来。
他瞪着眼前一身紫袍的男子,死命的瞪,狠狠地瞪着。
「亓官公子,只要你说一声承认,就不用再受此对待了。」摇着扇子,左相笑得好温和。
此时,亓官沂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好吧,等亓官公子想好时,本官再来。」
见左相手上扇子摇着,亓官沂看它觉得很碍眼,很想把扇子自他手中扯下,然后狠狠砸在他那张脸上。
「大人……」一名仆人附在左相耳边说了几句,瞬间,左相的眸光闪了闪,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
他手一挥,无情的鞭子又落下。鞭子有着逆钩,甩下拉起时总带起血肉,刺骨的痛令亓官沂不禁闷哼了几声。
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把那臭家伙抓来受同他一般的刑,到时看他会不会跪地求饶!亓官沂想着,狠狠冷笑几声。
原本他是可以逃的,要从这种不放在他眼里的牢房逃跑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
「瑶光……」低声念着,眸底突然闪过柔光。
不知道她怎样了?
他现在只要撑到马栈的人来就行了;他之前趁人不注意时,丢了一颗求救用的烟火,只要那群每天只会烧银票的家伙看到,一切就行了。
他撑着,无情的鞭子落在他身上,然后,他的意识坠入黑暗中。
是夜。
迷香自窗口飘进,待守卫的士兵们都陷入昏睡后,数道黑影窜了进来,快速的跑到亓官沂身边。
「少爷!少爷!您醒醒啊!」老福用手拍着亓官沂的脸,却意外发现他的体温好高,呼吸好微弱。
「你们太慢了吧?烧了那么多银票还这么慢……」亓官沂用尽力气睁开眸子,没好气的喃道。
「是是是,小的立刻带您离开。喂,小福,将易容好的尸首换过来,快!」开玩笑,若少爷真的挂了,到时就换成他们挂了啊!
亓官沂死命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行动。
「少爷,求您行行好,我们可是赶时间的,有问题就快说吧!」老福急着要将他带离这里。
「瑶光……她可好?」
「瑶光?曲瑶光将军吗?她被放出来了,只是被降个几级,没事的……喂喂喂!少爷,您振作点啊!」
意识陷入黑暗前,亓官沂只想着一件事——
她没事,真好。
「死了?」听讯,左相仅是扬了扬眉。
「是的,大人,请问该如何处理?」下人问道。
左相侧首想了想,弹了扇柄一下。
「就拿去喂狗吧。」
闻言,下人抖了下身子,才恭敬的应声离去。
初秋,烈日仍高耀,屋里的温度却寒冷如冬,四周陷入窒人的寂静,唯有风咻咻吹送。
「大人,曲将军登门拜访,是否要让她进来?」另一名下人前来禀报。
「让她待着,我去会会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左相淡应了声。
「是。」
双手负在身后,左相站在敞开的门前,迎风望着外头,月牙色绣紫边的衣袍随风翻飞,玄黑的青丝披散在身后,左相清俊的面容上挂着雅逸笑花,语调温和如风,却冷寒。
「现在,该去玩玩了。」
左相悠哉地自府门中走出,含笑道:「真是难得啊!难得曲将军会来找本官,请问有什么事?」
紧咬着牙,曲瑶光深吸口气,强忍着想将他大卸八块的念头将来意说清。
「我想将亓官沂领回,既然我已经无罪,那么他对大人而言,应该是没什么作用了。」
左相轻笑出声,笑得好凉好冷。
「他死了。」收起笑,他眯着细眸看着她的反应。
死了?!
脸色微白,曲瑶光愣了半晌,直到冷斐冽轻拍她的肩要她回神,她才稳住情绪,平静的再问:「尸首呢?我要带他回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不信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他不会的!
左相又笑了,以扇柄指着不远处的竹林里那群正围在一起的野狗,很好心的回答:「拿去喂狗了。」
南宫谦示意冷斐冽去看看,后者颔首,立刻去查看。
曲瑶光直视着左相,袖袍下的手握成拳,隐隐颤着。然后,她看见冷斐冽顿了下,拿起一样东西,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她的脸瞬间惨白。
那是她亲手打造的小刀,而亓官沂向来不离身。
冷,突然她觉得好冷,象是一桶冰水迎面淋下,寒冷让她麻木了所有情绪,她接过小刀,然后抽出来,白刃闪着耀眼的光芒,看得出是上品。
她缓缓转过螓首,眸光空洞的望着左相,然后目光开始凝聚,那种情绪叫作恨,握刀的手动了动,似要行动,另一只手掌飞快的压在上头。
她看着冷斐冽,后者对她摇摇首。霍地,她淡笑,极浅的笑花漾起,手拍了拍那只掌,示意没事。
「那么大人,我将这把刀领回,可以吧?」曲瑶光淡淡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她以连她都意外的平静语气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