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认为他远在南方,不致造成威胁。可他却认为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不该拥有武器,更不该拥有军队,否则一旦其势力壮人,就有反噬之险。
邢天乐虽受封乐亲王,又拥有封地自治,但其实是带罪之人,若要离开封地,必须先向朝廷报备,一旦离开还得每日回报行纵,以便监控。
过去三年来,邢天乐只离开过封地两回,每次都是在年节时回京参加年宴,以表忠诚。
如今在范府之中的贵客是谁,他还未能得知,不过肯定非寻常之人。
若那贵客正是不得随意离开封地的邢天乐的话,那代表他派驻在南方的探子已不能完全掌握邢天乐的行踪,他就得有全新的布局及布线以做回应了。
※※※※
硕亲王府,秋声苑。
一转眼,裴美乐搬到秋声苑已有两个月了,她虽然偶尔还是会因为想起邢天与而觉得忧鬰,但已慢慢能说服自己那只是她一时犯像而生的情愫。
午膳后,她带着梨儿跟小贵,准备到安乐苑去串门子,一踏出房门口,就看见天上飘着细细的、白白的东西,她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只听身后的梨儿跟小贵叹了一声,「哎呀,是初雪。」
「咦!」她一怔,瞪大眼问:「妳们刚才说什么?初雪?这里会下雪?」
梨儿跟小贵困惑地望着她,「这里每年都下雪。」
「喔?」她眼睛发亮,难掩兴奋,「能打雪仗吗?」
「当然行。」
裴美乐一听,兴高采烈的冲向庭院,伸手接下从天上飘下来的雪,可那雪一落在她掌心便化了,但她还是很开心。在台湾想见到雪景得上山、碰运气就算了,还得忍受塞车之苦,可这儿却能在院子里看到雪、摸到雪,真是太棒了。
「耶!耶!」兴奋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蹦蹦跳跳,高兴得像是个孩子。
见状,梨儿跟小贵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奇怪,因为从前的岑语默是不喜欢雪的,每到这个时节,手脚冰冷的她总是窝在暖炉边,哪儿都不肯去。
「不妃不过是失忆,怎么连体质也变了吗?」梨儿小小声的问着。
小贵耸耸肩,「也许吧,我又没失忆过。」
「那倒是。」梨儿一笑。
「梨儿、小贵,妳们也来玩啊!」
裴美乐拉着她闪两人,三个人手拉手围在一个圈,绕啊绕的跳着。「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把桥过,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她胡乱的哼唱着歌曲,快乐得像是树头的小鸟。
这时,梨儿跟小贵发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秋声苑门口,两人吓了一跳,急忙挣开了主子的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见状,裴美乐疑惑地看着她们,只见两人猛使眼色,示意要她往门口方向瞧。她一转头,就见邢天与穿着一袭深蓝色的朝服,肩上披了件短裘,看来英气逼人,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在那里已经多久了,有看见她蹦蹦跳跳、听见她高声歌唱吗?
裴美乐稍稍敛起脸上的笑意,收拾一下雀跃的心情,「早。」
邢天与走了过来,看着穿得不多的她,微微皱起眉头,「妳又想生病吗?」
他在担心她?少来,她被赶到秋声苑后,他从没来探望过她。「王爷放心,我不会生病的。」
他听得出来她有点火气,他想那是因为他将她逐出拾翠苑,而且近两个月毫不闻问。其实他不是没想过找个借口过来看看她,但为了解除范娇儿心中的疑虑,他得比以前更加小心,今天是因为范娇儿出府,而他又刚好提早回来,才会偷空过来探望她。
「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会受伤生病。」
「王爷不是来训我的吧?」
「我只是不希望妳又像上次那样。」
像上次那样?他指的是体弱气虚到像死掉吗?他在乎吗?若岑语默真的病了、挂了,他不正好借机将范娇儿扶正?
「王爷不必担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她冷冷地道:「之前是我傻,才会把自己搞到病得半死,王爷尽管放心,那种傻事我再也不会做了。」
邢天与瞇起眼。言下之意是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在她心里,他已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她再也不会为了想引他注意或挽回他而做任何的怒力?
突然,他有种被抛下的感觉,让他莫名觉得生气。
可这能怪她吗?纵然是有难言之隐,但先冷落她、亏待她的确实是他。
这一刻,他能体会她先前所经历的……不,她经历的恐怕比他现在感受到得还要多更多。
光是感觉到自己不被她需要、不被她眷恋,他的胸口就有种揪紧的、闷痛的感觉,他不敢想象这一年来,被彻彻底底冷落、抛弃的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深深注视着她,眼底窜着隐隐的火苗,「妳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裴美乐微怔,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
「是啊,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她没想太多,诚实却带点挑衅意味的回答,「我的人生里除了王爷,还有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呢!」
「是吗?」他莫名的上了火,沈声道:「那妳现在在乎什么其他的人、其他的事?」
裴美乐能感觉到他的火气,可她却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王府里有很多我可以关心在乎的人啊,像是几位妹妹们,还有梨儿、小贵她们。」
「原来我邢天与在妳眼里,已是整座硕亲王府里最微不足道的了?」他眼底闪动锐芒,迸出火花。
身为局外人的梨儿跟小贵察觉到他隐藏压抑在冷酷表面底下的怒气,惊惶不安的退开。
「王爷不愁没人关心。」裴美乐直视着他,「苑娇儿可一刻都离不开您。」
「范娇儿是范娇儿,妳是妳。」
「王爷说得极是。」她理直气壮地反击,「范娇儿是范娇儿,我是我,她把您当作天,不表示我也得……」
「岑语默。」邢天与沈喝一声,猛地攫起她的手腕,「纵使妳失忆,也别忘了我是妳的夫君,是妳的天,是妳的一切。」
迎上他带着怒意的黑眸,裴美乐悍然回视,「王爷若要我在乎您,您就得在乎我,否则我有什么道理在乎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的人?」
「谁说我不……」话几乎冲口而口,却及时打住。
邢天与懊恼极了,两只黑眸像是快喷火,而她察觉到他的懊恼不悦,仍却不畏缩。
「王爷要我搬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成全您跟范娇儿的好事吗?我都不碍着王爷跟范娇儿了,为何王爷要来碍着我过日子?」
听见她这番话,感到震惊的不只是邢天与,连梨儿跟小贵都背脊直发凉。
「王妃……」梨儿试着想阻止她继续厥词,可一开口,邢天与便冷冷的瞥了她一记,教她脖子一缩,噤声不语。
「岭语默,妳今天说的话,我当妳是没了记忆,不与妳计较。」他语带警告,「往后别再对我说这种话,不管妳心里怎么想,只要妳还是硕亲王妃,就要把我放在心上。」
看着他强势的眼眸,她隐隐感到畏怯,可她不服气,他到底把女人当成什么?所有物吗?他明明不爱她,却不许她心里没他,这是什么心态啊?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不该出头,身在这陌生的年代、借着别人的身体还魂,低调、沉默及顺从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可她真的很气,气他把她赶出拾翠苑,难过他将她的手绢弃如敝屣,更不开心他喜欢范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