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与自私,以及不甘就此埋没天分的怨恨,让他沉沦堕落,抛却了道德良知,换来的却是将他毫不留情的吞噬的空虚。
将脸浸入泉中,任由冷冽的液 体灌入眼鼻喉咙,胀满了空虚的身心,却仍是得不到饱足,肉体和精神都在喧嚣着濒临撕裂的痛楚。
痛,痛,痛……
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每一个思绪,全在酝酿一股需要她的庞大空虚,当泉水滋润嘶哑肿胀的喉头,暂时解除了饥渴,他恍惚忆起往昔的片段。
体力不支的卧倒地上的少年在得到一口甘霖之后,重获气力,娉婷少女的蜜般芳香顺着那口水渡入胸臆肺腑。
喂,你跟我玩好不好?
好啊!但是你不能再这样躲着不出来。
我是敏儿,活泼聪敏的敏儿。
知道了,他牢牢的记住了,再也不会喊错。
小师妹……你真的这么想念她?
不对,壅塞在脑海的模糊容颜直到此刻才终于看清,曾经何时,师妹的模样已被悄悄的移除,换上一张慧黠天真的脸蛋。
她总是不厌其烦的叨絮着他的名字,即使被他恶劣的对待,依然坚守在随处可见的暗处,她喜欢甜甜烂漫的托腮笑着,有时傻里傻气得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她的傻,她的真,世间少有,唯有在仙灵杳寂的昆仑才看得见。
他在痛恨昆仑的同时,却是把她镌刻在钢凿的心版上,随同他的喜怒哀乐起伏,他的愤世嫉俗、他的怨妒与黑暗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的存在而重新赋予了新的意义,是他心眼盲目,不曾察觉,是他太迟钝,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敏儿……你在何处?
“真是够了,姓尹的臭小子,你想死,也别弄脏了瑶池。”刺耳的嘲弄声响起,一只铁臂顺势捞起刚沉入泉池的僵冷身躯,毫不留情的抛到一旁晾干。
伏倒在地的尹宸秋撑起双肘,低垂下颔,甫张嘴,便呛出数口黏腻的清泉。
双手交抱胸前的赫踱上前,左右开弓,殴得他将鼓胀的腹水吐得淋漓畅快。
“怎么样?瑶池的水够甘甜吗?喝得爽不爽快?”赫边冷嗤边开扁,不顾自身可敌三个凡人的超级神力,越揍越来劲,简直把颓丧的尹宸秋当作练武沙包。“我早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妄想成仙的茅山臭道士,如果不藉此机会好好的教训一番,我还算哪门子的护使?!”
尹宸秋不应不理,俊脸因为缺氧而苍白,紧闭双眼,放任思绪沉浸在回忆幻梦中。
他已经失去太多东西,苟喘着最后一口气又有何用?
赫抓高他的后颈,怒瞪着他,冷哼一声,“敏儿居然连真正的瑶池位置都告诉你,这些年来让你占了不少便宜,你喝了这么多圣水,难怪功力突飞猛进,还能召唤干尸来当你的打手……啧啧,尹宸秋,你好样的,把我的小敏儿迷得团团转,还敢大言不惭的指责她想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我从来没看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东西!”
“不是……”鼻青脸肿的他猝然仰起头,含糊不清的辩驳。
“什么?你说什么?”赫轻佻的扬起眉头,捺着性子凑近他的嘴边,想听个真切。
“我说……”暴怒的睁开混浊的双眼,尹宸秋猝不及防的扑倒高头大马的赫,咬牙切齿的大吼,“她不是你的小敏儿,她是我的!我的,我的……”
“去你的!你明明就说过不要她,还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赫仅存的耐性耗罄,索性松开浑身筋骨,认认真真的与他打上一架。
“我要她!我比谁都还需要她!她是我的敏儿!只属于我的敏儿!”
“这些鬼话,你留着下阴曹地府去跟判官说吧!”
“是你把她带走了,对不对?是你,一定是你……”
“是我又如何?”赫蓦地停手,按下还想再战的铁拳,咧嘴讥笑,“让我告诉你吧!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她是属于王母娘娘的。”
尹宸秋霎时僵愣,“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的意思,她是王母娘娘的寿礼。”懒得再擂拳,赫冷哼一声,挥掉他交掣的胳臂,“你现在才后悔,不嫌太晚吗?你逼得她提前结束掉自己的灵犀,终结了她原先还有数百年可以逍遥自在的日子。”
“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敏儿在哪里?”他粗率的抹掉嘴角渗出的血水,肿得睁不开的左眼瑟眯,虽然不介意继续和这只蠢魃分出输赢,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暂且捺下。
赫努嘴抵颊,歪眉斜眼,尽其不屑的藐视他,“哼哼,你还会担心啊?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她的灵犀已经让我收了,你这辈子休想再见到她。”
尹宸秋森严的眯眼,“什么灵犀?你究竟在说什么?如果你不让我见她,又何必来见我?”
“狡猾精明的茅山小子。”赫咕哝,轻蔑的瞟他好半晌,才招认了居心,“没错,我的确很厌恶你这个学茅山道术的家伙,偏偏敏儿到离开之前念念不忘的还是你这个混蛋,我对她没辙,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
“什么请求?”
“跟我来,你就知道。”赫勾勾手指,眨眼间飞越几哩之地,挑衅似的看他有没有跟上自己速度的能耐,否则等会儿他要怎么飞天讨人?
第8章(1)
有鉴于两人转换争斗方式,以飞驰速度力拚高下,不过顷刻之间,两道迅捷黑影一前一后跨越半座峥嵘山岩。当然,赫的速度还是比较快,毕竟他可是有神力护体,不过身后随时可能超越自己的人影刺眼得很,让他老大不爽的龇牙咧嘴。
哼,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喝了多年的瑶池圣水,无形中锻链出超越凡人肉躯的功体,偷吃步,不算数啦!
进入垂蔓掩蔽的地庄,赫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在石桌上,高跷二郎腿,居高临下的示意落后两步的尹宸秋进来就对了,还犹豫呢!难不成会趁四下无人把他怎么样?好笑。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有眼睛,难道不会看?”赫白他一眼,嘴里不知咕哝什么。
尹宸秋兀自端详幽僻清静的天然景观,昆仑地势形脉盘杂交扣,无论是地上或地下,皆终年萦绕着仙灵之气,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有精怪藏身在地底。
喀的一声,漫步的鞋履不经意踩断了一根钻透土缝、微露出来的须根。
诧异的止步,他弯身探手,拨松特殊的红泥,十指掘了片刻,或着尘泥气味的淡淡药香冉冉撩过鼻腔,一株株状似人形、无所遁藏的参体闪烁着圆润的光芒,无非是炫耀着它的身价非凡。
地精?!
自上方岩脉渗滴下来的露水,间接滋润了干燥的红泥,一株株须根缠连的人参汲饱了甘露,懒懒的舒展须苗透气,它们并非普通的人参,株株蕴含灵气,感应得到人息,却分辨不了善恶,纷纷冒出头来,往愣搁在土面的指头聚拢。
不若一般坊间的药用人参,向来称作地精的人参们生性活泼亲人,天真不畏生,就像娇憨可人的敏儿……
怔忡的望着眼前攀上指间的触须,他在隐约之中似乎领悟了什么。
“啧啧啧,不行喔!这位可是会把你们全部吸干啃尽的大歹人,千万千万不能靠近他。”赫凉凉的出声,提醒情绪太过激昂的参儿们,象是深怕吾家小女被辣手摧花的老爹严密的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