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高兴的李大婶还是没发现沐秋水的脸色有异,其实不仅有异,沐秋水简言是气极了,可面对热心的邻居又不好发作,只能气呼呼的想着,她们家虽然穷,但是凭女儿的条件,说什么都值得清清白白地嫁个高尚人家,怎么能让女儿当人家的小妾别说什么“攀上枝头变凤凰”?她不屑!穷也要穷得有志气、有骨气,她绝对不曾做这种形同卖女儿的事!
这几年,上门求亲的人不算少,但不是太穷、太平凡,就是得委身当大户人家的小妾,这都是沐秋水所不满意也不愿意的,所以她就一一的推辞了。
不过,李大婶口中所说的“流月的样貌和贤淑在这里是出了名的”这句话也引起沐秋水的注意。
女儿非凡的美貌,并没有让身为母亲的她感到高兴,相反的,她时常为了这一点而担心,担心她的美貌引人觊觎、给她带来灾祸,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尽量不让女儿出外的主要原因了。
可是李大婶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沐秋水感到自己终究无法一手遮天……闪亮的明珠,任谁都掩盖不了的……
沐秋水不发一语、怪异的神色,终于引起李大婶的注意,她不解地说:“流月的娘、流月的娘……你看这事怎么样?”一连唤了好几声,才让沐秋水的心思转回来。
“这……李大婶,很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还舍不得让月儿离开我,所以这事就别再提了。”沐秋水尽量委婉地拒绝着。
李大婶闻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流月的娘,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女儿养大了,就是要嫁人的呀,再过个几年可是会没人要的!况且若是流月能嫁进林家,你们母女就能锦衣玉食、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啊……我这是实话实说,你可别说我多嘴,也别怀疑我的用心,我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拿,只是单纯的心疼你们罢了。”她表明自己的立场,苦口婆心地劝着。
心意已决的沐秋水,只是淡淡一笑,“李大婶,这我知道,心里也是十二万分的感谢你,为了我们家月儿这么地费心。可是,我们两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真的是万分舍不得她,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更加委婉地拒绝,但语气也更加坚决。
李大婶见自己说得口都干了,她还是丝毫不见动摇,也只好死了心。“那好,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女儿是你的,当然一切由你作主。”她悻悻然地说完,立刻起身走向门口。
沐秋水见状,也起身送客,来到门边,“李大婶,无论如何,真的很谢谢你。”她不想因这事伤了邻居和气,更何况她知道李大婶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所以她又再次向李大婶道谢。
李大婶打开门,回头说:“这事也没成,谢我干什么呢?只要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就好啦………别送、别送了,你身子不好,外边冷,当心又着凉了。”她一脸热心地说着,看来已经没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了。
沐秋水微笑地送走李大婶,一阵阵袭人的寒意让她有些头晕目眩,但看到已黑的天色,心中不免又替外出的女儿搪忧。
刚刚也没细想,天色都晚了才叫她出门,应该让她明早才去的。她自责地暗忖着,觉得那飕飕的冷风,直冷到心坎里。
慕容流月顶着寒风,来到行人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大街小巷弥漫着热闹欢欣的气氛,而这气氛是属于那些没有太多烦恼的人,此时心情极其沉重的她一点也感染不了那气氛。
她垂头丧气地走进一条熟悉的胡同,暂时将恼人的嘈杂声响你置脑后,快步地来到一间门口上挂着斗大“当”字的吉祥当铺门前。
慕容流月紧握着手中的玉环踌躇不前。虽然当铺她已经来了好几次,但典当东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她一个年轻女子,脸皮薄了点,所以她每次来总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进得了当铺。
此时,有几名路人经过,有的用着奇怪的目光扫了她几眼,让慕容流月更是不好意思的转身低垂着头,直到那些路人离去,再也不敢待在外面承受他人目光的她,赶紧一脚跨进当铺。
一进当铺,就着昏暗的光线,慕容流月抬头看向那高高的柜台,却没有看见任何人,这个时辰,怕是用晚膳去了。
这下子,慕容流月有些慌了,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母亲会担心的。一想至此,她只得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轻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
就如她所预料的。并没有人应答。
这是没有人在,还是没听见?慕容流月暗忖着。正犹疑间,母亲倚门盼望的焦急神情,浮现在她脑海里,令她壮起胆子又喊了一声,这回音量也大了些。
还是没人应答。
慕容流月沮丧极了,心想还是放弃回家,明早再来吧。这一动念间,脚步开始往外移,可她才转身,身后冷不防地响起了一声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她的小脸立刻出现如释重负,人也很快地来到柜台前。
当铺老板一见是她,马上笑吟吟地说:“姑娘,又是你啊,你今天又拿什么好东西来啊?”
这姑娘人长得清丽脱俗、温柔娴静,让人不由得打心里的喜欢她,虽然她穿着朴素,但见多识广的他直觉得以她的气质举止,一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落难,才会沦落至典当为生,所以,打从她第一次来这里,他就对她印象深刻。
慕容流月一见当铺老板这么熟稔地喊她、又嘲讽似地口出此言,不禁羞得红透粉脸……她太常来这里了,难怪老板会有这种反应。
当铺老板见状,爽朗地笑着说:“姑娘,别在意,我这话里没半点恶意的。”
慕容流月这才释怀地淡淡一笑,将手中包裹着玉环的布包放在柜台上。“老板,我这有只玉环,希望……希望您能……出个好价钱……”她又晕红了脸。说话的音量也越来越小,几乎快听不见了。
当铺老板在这里做生意十几年,也算看尽人生百态,慕容流月脸上的神情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会上他这儿典当的人大致可升为两种,一种是大大剌剌地不以为意,另一种就是扭扭捏捏地羞于见人,而这小姑娘是属于后者,只是她是他所见过脸皮最薄的一个了。
他打开布包,取出那只玉环,就着光线,细细地审视着。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看了慕容流月一眼后,开口说出她此刻最想知道的事。“姑娘,这玉环质地看来还不错,当个五两银子没问题,你看如何?”
眼看家中都快断炊了,这会儿慕容流月还能如何,她一听老板这么说,自然只有点头的份了。
老板见她点了头,一把收起了玉环,很快地将银两放在柜台上。
慕容流月手捧着那些典当来的银两时,心中是忧喜参半。
这些银两,很快便会如逝去的江水消失得无踪无影,届时她们母女又将如何?母亲拿出玉环时的神情告诉了她──母亲的首饰一定全典当完了!一想到这里,她一张小脸不由得全是哀戚。
她的哀颜愁容,看得当铺老板摇头连连。这种神情他也看多了,可是他也无能为力,毕竟他是做生意的,不是开善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