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住请他去眼科挂号的冲动,她翻了下白眼,完全不接受这种有违事实的甜言蜜语,她拍拍搁在腰上的粗臂。“好饿,可以开动了吗?”披萨!她好久没尝到披萨的好滋味了。
吃没半个小时,她就不行了,抱着吃撑的肚子,她跑到他的书柜前,选了片CD放进音响里,然后窝在沙发上听音乐。
最近,她很常这样子,不太跟他聊天,老是这样闭日听歌,貌似享受音乐,眉心却总是深凝;起初他不以为意,只认为她有事一定会告诉他,但他忘了,她很擅长抑压自己。
如果不是宜萱打来的电话,恐怕他到现在还不晓得她有心事烦着。
“晴晴。”
低沉的轻唤伴随他的体温而来,她仍闭着眼,身体本能地往旁边的暖怀偎去。
“这幅画送你。”他整个下午的成果。
“嗯?”她听了,惊喜地睁开眼,看见茶几上多了幅向日葵的油画,教她眼神大亮。“好漂亮!你、你真的画给我了?啊……你人好好喔!”
反身抱住他,撒娇地乱蹭他胸口,开心又激动。元宵节,东方情人节的礼物耶!他好浪漫喔,“我这么好,你要怎么报答我?”被她蹭得哈哈笑的沈书行,大掌捧起了她兴奋的红润小脸,俯首吻了她一下。
“你要什么?我也用画的送你?”别嫌弃她的画功喔。
“我想要你的坦诚。”他笑容一敛,英挺的眉宇透出认真。
“嗄?”
“去法国的事。”
她一僵,双眼陡地瞪大。
“今天鄘小姐打电话给我。”
宜萱?
“她干嘛那么多事!”她怒吼着,激动得满脸通红,挣开沈书行的怀抱,想冲去打电话骂人,却被他一双健臂拦住;她心火一盛,用力推着他,生气地骂:“她真的很过分!竟然打给你!她有没有搞错?哪有人这样乱来的!”
“晴晴,她是为你好。”他按住她扭动的身子,不让她鲁莽破坏友情。
温报晴气红了双眸,还是很火大。“她真的很神经病!鸡婆!怎么可以乱打电话!她跟你熟吗?她怎么好意思这样做!过分!她真的好过分!”
“我们不讲她,讲重点。”轻轻拍抚她气得发抖的背脊,他黑眸沉着,定定瞧着她被怒涛覆盖的眼睛。“你不想跟我谈谈?这么大的事。”
不管她的决定如何,他这个男友都有权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讲了多少?”她别开脸,又想逃避烦扰多时的问题。
“全部。”看着她倔强的侧容,他苦笑,她还想瞒他吗?“她连合约条款都念给我听了。”
蓦地咬紧下唇,她不许自己哭出声。
睛晴,机会一去不回头,我拜托你不要天真了好不好?他会爱你多久?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吗?你不要被眼前的热恋欺蒙了眼,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别忘了自己的父母,就是给你最好的教训和警惕。
宜萱够狠,那样血淋淋地刨出她潜藏内心最深层的忧惧。
是啊,什么都会变,没有人可以担保他们能一直走下去。倘若有天爱情没了,她起码还有事业捏在掌心。经历过亲人的背叛,她很清楚人生只能依靠自己而活,为了爱情放弃事业、丢弃理想,真是很傻很笨的事,她不该那么天真那么幼稚的。
这些她都知道。
但没人知道,其实她有多渴望天真,自从爸爸和阿嬷去世后,她与单纯自此绝缘,被环境鞭策着要成长,她没有幼稚的权利,她一直被这着长大,连梦幻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和他在一起,太快乐了,她像个乐不思蜀的小孩,明知某些时候该适可而止,却又让自己放肆沉沦,她放不开他、离不开他;当她越来越信赖这段感情,她期望起安稳,害怕变数;她经历过太多苦涩的变数,难得遇到这样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她只想维持现状,就算日后会后悔,也认了。
很爱他,她很爱很爱他,可以的话,她愿意变傻变笨去保护他们的爱情。
“我不去。”回眸望向他,她隐忍住眼泪,终于开口表明自己的意愿。
挣扎了半个月的事,她连跟他讨论都不要了,就这么仓卒作出决定,只因,他正在她眼前,是她目前唯一能抓紧的真挚温暖。
原来,当深爱一个人,真的会为了对方抛开一切。
解读出她泪眼涌现的心声,沈书行眸光深邃,心底溢满了感动。“不后悔?”
她即时摇头,湿润的大眼有无比的坚定。“我想跟你在一起。”不去了,真的不去了,留在台湾,她还是可以画画,为何非要出国?有她这么一句,足矣。
除却即将面临的分离,他觉得自己几乎已拥有了最圆满的爱情。
“我也想跟你在一起。”他握紧她的手,垂目注视这双白皙的手,想像着她过去的辛酸奋斗,他心渗进浓浓的不舍,心疼又佩服她的坚强。
“但我怕你将来会后悔。”抬起黑眸,他看进她朦胧的眼眸,她肯为他牺牲可以预见的锦绣前程,他也不愿自私阻碍她展翅高飞的好机会。
他知道,假如没有他,假如他们没在一起,她会毫不犹豫地出国,去完成她人生中最大的梦想。爱情,是很绊人心的东西;而他,不该成为她完成梦想的绊脚石。
“书行……”
“你还是想去的。若真的没有考虑过要出国,你不会拖到现在才作这个决定。”他道出客观的事实,眸中填满温柔的宽容。
“还记得你决定离开弘风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话?”
他重提旧事的用意,她一点即通,当日的回忆像浪涛拍打着她,被他这样细腻的温暖和体谅包容着,她抵不住那股汹涌的感伤,一直强忍的泪水崩堤了,“记得……”她点头,哭着说:“你叫我加油,说希望我到了那边,会一帆风顺……”她忘不了他当时的鼓励,更忘不掉他之后对她的种种支持与协助;他总是站在她后方,用心指导她那支笨拙的画笔;而这次,他指引她接下来该走的方向。
“那番话,我想再对你说一遍。”展臂将她拥入怀,他吻着她的长发,下巴抵在她额头上,不让她看见自己快藏不住的落寞之色。“画画是你的兴趣和理想,更是你的终生事业,童谣开出的条件没什么问题,那份合约,很值得签。”
童谣会帮她申请当地的语言学校,给她一年时间学习法语,只要通过了法文程度考试就可以申请大学,学费及住宿费全由童谣支付包办。四年后学成归来,她在童谣待八年,期限一过,她便恢复自由身,可任意选择自己的去留。
“在法国,你会看得更广、学到更多,对你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比待在他身边当个井底蛙好上百倍,宜萱不忍她放弃太好前途,他更不愿意她错过那些绚烂的风景,她的人生,绝对可以过得比现在更精采丰硕。
真正的爱,不是把对方困在自以为周全的呵疼范围内,而是给予全然的支持,放手让对方去开拓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书行,我去那么远、那么久,我觉得……我就算看得再广、学得再多,都输不起任何变数。我已经赌过一次亲情,我不敢再赌了,我真的输不起你的……”她害怕得不停痛哭,自觉付不起那种心碎的代价,下意识地把他抱得更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好怕要离开他,好怕要承受割舍他所带来的巨大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