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朱尔静大吼。
一切彷佛凝结,可又迅如闪电,在尚未来得及眨眼间,刺客那柄森寒长剑已深深刺进了扑上来护住信武帝的乔婉!
寒刃瞬间没入肩背,刹那间炸开了鲜艳凄绝血花,迅速染红了她身上雪白素裳,令人看了触目惊心。
“婉贵嫔──”信武帝惊呆了,紧紧抱住为自己挡住刺客一击的乔婉,咸腥黏稠的血沾了他满手,甚至隔着衣衫渗透沾湿了他的金色龙袍。
“来人,护驾!”朱尔静怒喊,一把掀翻了桌案,试图挡住刺客招招狠毒的杀招。
原本应该在四周护卫的御林军不知为何全数不见,而未奉诏不得携械近身的静王府护卫赵衡闻讯急急赶来,赤手空拳和刺客过招反击。
“快保护皇上!”朱尔静心急如焚,护在信武帝面前,不敢稍离半步,甚至是分神回头看清究竟。
他表面上指挥若定,但胸口能清晰感觉到被一剑洞穿的剧痛感,心脏也彷佛在此刻停止了跳动。
他的婉婉……不、不……
“婉贵嫔?婉贵嫔?”信武帝紧紧抱着她,焦灼地急唤,“是你救了朕,你、你要不要紧?要不要紧?来人,快──”
好痛……好冷……
她就要死了吗?
尔静哥哥,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还……还没做你的新娘……成为你的皇后……
冰冷又灼热的剧烈痛楚贯穿了她全身,乔婉只觉得自己渐渐无力,气息微弱,每吸一口气都象是种奢求。
可在她死之前,她得说……
“皇、皇上……”她挣扎着开口,努力挤出笑容,“您没事……那真……真是太好了……”
“婉贵嫔,朕没事!朕没事!”信武帝大受震撼,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救了朕……是你救了朕……”
下一刻,乔婉已然坠入无边无际的沉沉黑暗……
第6章(2)
当夜,夜静风悄。
在幽幽烛光映照下,却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满目疮痍。
朱尔静沉默地坐在地上,紧握的拳头伤痕鲜血遍布,他却恍若未觉地望着窗外夜色,一言不发。
赵衡远远守于门外,难掩忧色,却始终默默无语,不敢上前相劝。
事情出了大差错,所有人都没料到,那一剑竟刺中了婉贵嫔的要害!
王爷所有的冷静只能维持到回到别苑里,立刻爆发开来,像头受了重伤的猛兽般疯狂破坏眼前所看得到的一切。
“是我!都是我!”朱尔静悲吼着,一拳又一拳重重击在坚硬的墙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王爷──”
“是我害了她……”他痛苦地跌坐在地,喑哑哽咽,“都是我的错。”
是他机关算尽,自以为聪明不可一世,可是亲眼见到乔婉中剑的那一刹那,他这才椎心刺骨地觉悟到,自己竟是拿她的命当赌注,且险险就害死了她!
为了江山,为了大业,他这么做,当真值得吗?
可是他俩已经没有退路了。
牺牲已如此惨重,又怎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婉婉,这次请你原谅尔静哥哥……”他声音低沉沙哑,郑重立誓,“但我保证以后──不,是这一生,我永远永远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窗外,月光黯淡,连星星也不见。
而夜色,一迳深沉。
乔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终于得以还魂清醒,也已是十日之后了。
在她伤重昏迷的期间,皇宫内因此次谋刺事件,简直闹了个天翻地覆。
“那名刺客被当场击毙,身上烙有杜家军的刺青,那日本该保护皇城、护卫皇上的三十名御林军宣称中了迷香,所以才未能及时护驾,可皇上自然不信,三十人统统人头落地。”素儿替主子吹了吹汤药,并低声说明一切。
她脸上犹带重伤未愈的病容,怔怔地听着。
“皇后娘娘在牡丹殿中搜出春妃与其父杜将军往来私信,当中提及,杜家与被囚于天牢之中的敬王有所联系,若能铲除昏君,以杜家军马势力,必能匡扶敬王、拨乱反正。”
她长长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御林军统领杜子丰及其京中亲友党羽,皆被皇上打入死牢。皇上严禁消息泄漏,并密授给静王江南七万兵马之权,火速返回,秘密将杜家军一网打尽。”
她抬起眸子,绽放喜悦光芒。
“皇上并在娘娘受伤第二日,当朝宣布娘娘护驾有功,晋升娘娘贵妃之位。”素儿面上喜色再难掩饰,兴奋地道,“娘娘,您如今已是四皇妃之一的‘宁妃’了。”
宁妃……是因为护得皇上龙体安宁,这才得来的封号吧?乔婉涩涩地想。
“王爷大事更进一步,这一切都是娘娘的功劳。”素儿敬佩地道。
乔婉眼神掠过一丝欣慰,尽管喉咙干灼似火烧,仍喑哑地开口问:“王爷他开心吗?”
素儿一愣。
“静王……开心不开心?”她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他。“他现在名正言顺手握江南的兵马,足见皇上对他放心,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素儿鼻头一酸,连忙别过头去,暗暗眨去了泪意。
主子才一醒来,不记挂自己险些伤重不治的身子,也不记挂就此富贵更盛的皇贵妃之位,满心惦念着还是王爷。
“对了,那春妃呢?”她终于想起,气息略带急促地问,“皇上把她打入冷宫吗?”
“皇上将她驱进暴室的第二天,她就疯了,一头撞在石磨之上,”素儿注视着她仓皇痛楚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便香消玉殒了。”
乔婉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娘娘,春妃是敌人,以她平素狠毒作风,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算冤了她。”素儿急忙宽言劝慰,“娘娘别忘了她几次三番对您下手,甚至不惜牺牲她自己的贴身侍女,这样阴狠如蛇蝎的女子,留在人间也是个祸害。”
“她和我们一样,也只是想要打败别人,保全自己。”她喃喃,眼前浮现了三年前,她们同时进宫时年轻稚嫩的模样──
喂!乔婉,你爹是将军,我爹也是将军,我猜我爹的官一定比你爹的大多了。
你信不信?不信?那我跟你赌十两银子!
没银子?那就赌咱们头上的珠花吧,你敢不敢呀?
当时的杜子春虽然凶巴巴,可小小脸蛋宛如春季初开的桃花般娇媚灿烂,充满了自信的美丽。
可转眼间,死了。
乔婉瑟瑟发抖了起来,恐惧而愧悔地喃喃,“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
“不,娘娘,是你胜了。”素儿坚定地道,“你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春妃,帮助王爷登上更高的位置,你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
“是吗?”她一颗心茫然不安。“可是牡丹殿里那几封谋反的书信是我仿造的,自从那回抄写经书之时,我无意间发现了夹在里头杜将军和春妃往来问好的两封信笺,上头的字迹当时我便留上了心……然后、然后是那日早上,我下手伪造,再交给皇后……”
是她亲手害死了杜子春。
“娘娘这是心计高明,谋略过人。”
“春妃不该想去害他的,”乔婉微微发抖着,却握紧了拳头。“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静王。”
只要是为了尔静哥哥,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藉后之权灭妃之势
明日午时以身护主
尔静哥哥在那朵纱花上写下的那四句话,她都一一办到了。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心里却觉得好内疚、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