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言后军眉宇微蹙,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
“客人都觉得难吃了,你还用‘享用’来形容呀?”她眉一挑,揶揄地说,嘴角的笑意没有停过。
“难吃”两个字,非但让言后军不敢相信,也让周围的顾客们发出惊诧的低呼声。
想他言后军是享誉国际的甜品专家,研发出的各类甜品口味独特且创新不说,更荣获无数国际大奖,这个看似营养不良的年轻女孩竟然随便一句“难吃”就扼杀他的成就?
他按捺住险些发火的性子,脸部表情稍嫌僵硬地向她讨教,“不好意思,能请你进一步指正吗?”
女孩微耸双肩,闭了闭眼,一脸浅笑,伸出食指向他勾了勾,示意他靠近。
言后军走近她,又见她招手,要他弯下颀长的身子。他先是一愣,一会儿后才慢慢弯腰,想知道她到底有何指教。
只见她伸手拿起银制的叉子,缓缓切下一小块甜品递到他嘴前,举止让人意外。
她笑着说:“你是甜点专家,听我这个外行人批评指教,不如你亲口尝尝看,喏。”
言后军愣了愣,是他的心态有问题吗?总觉得他们之间的互动显得很暧昧,素昧平生的两人共享餐具真不妥当,但是周围所有人都正看着他们,引颈期盼结果,瞬间形成无形的压力浪潮,凶猛的扑来。
“吃吃看呀。”
眼前这张年轻无敌的笑脸正好整以暇地催促着他,一小口甜品就杵在他嘴前,还闻得到酸甜的香气,他本想拒绝,但在抬眼对上她带着挑衅的眼神时,忽然一股倔强的脾气莫名地油然而生。他们距离极近,却像置身于战场,小银叉上的甜品是战帖,端看他敢不敢接下,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下张嘴吃下它。
接下来,言后军的世界仿佛风云变色,嘴里尝到的滋味让他凛着脸,一时半刻说不出只字词组。
“怎么样?”许经理急着问道。
言后军铁青着脸,和那张年轻亮丽的笑脸形成对比。
甜品融在嘴里,应该是精心计算好的份量,酸中带甜,愈尝愈香,但是此时此刻他嘴里的滋味却是充满糖霜的甜腻,尝不到自然的酸甜,后劲则是过度的甜腻感让喉咙发痒、易渴,明明经过精心的计算而调配好的比例,竟然出了问题。
他以专业的经验推断,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某个环节上出了差错。刚开始尝不出奇怪的味道,但成品放置一段时间后,底部的栗子饼会蒸出些微水分,稀释了香澄酸涩的滋味,彻底破坏他精心调配的黄金比例,原本应该品尝到酸甜交织的冲突美味,却仅剩下过度腻人的甜。
“到底怎么样?”看见店里的王牌一脸郁色,许经理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言后军说不出话来,勉强吞下嘴里和廉价糕点没什么两样的失败作品。一般人绝对吃不出这样些微的差异,但这个女孩是行家,让他的失误无所遁形。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真诚的朝眼前的女孩鞠躬。
“非常抱歉,让你吃到这么差劲的甜品。”他由衷自责。
“哈哈哈……别这么严肃嘛,说得太严重了。”女孩露出粲笑,犹如艳阳,将她白皙的脸映照得更加剔透,一头蓬松的鬈发随着她每一个动作轻盈的舞动,充满了朝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而且今天让我见识到言大主厨的气度,我很佩服。”
许经理在一旁频冒冷汗,只能陪笑着搭腔,“是呀,言主厨年轻有为,但非常谦虚,可以接受任何批评指教呢!呵呵呵……”
这时,她带笑的脸忽然神情僵硬,看着言后军,欲言又止,最后,她低下头,双手微微颤抖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在桌上,然后匆忙地起身离开。
“等一下!”言后军拿起钞票,迈步追上去,将钞票还给她,赔罪道:“小姐,今天你在本餐厅的消费由我负责。”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接下他手中的钞票,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困难地开口说:“有机会……再请我品尝一道独一无二的甜点当补偿吧。”
说完,她疾步离去,那头蓬松的长鬈发随着她急促的步伐跃动着,仿佛充满生命力,但主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却透露出一丝慌乱。
言后军手中的钞票仿佛炙铁,烫着了他的手心。他无视周遭的目光,仅是望着手里的钞票发愣,许久回不了神。
第2章(1)
“请好好休息。”老医生慈爱的语气令人安心。
“谢谢康叔。”喻福曦白皙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顽皮的笑。
“唉!”康医生收拾着手边的医疗用具,忍不住叨念她几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不要让情绪太激动,外出也要有人陪着才保险哪。”
“有磷陪着我呀。”她仍带着毫无忧愁的笑,安稳地枕着脑后一头蓬松的长鬈发。
“真是不知道害怕耶。”康医生摇了摇头。
“有康叔你在,我什么也不怕。”喻福曦笑得无畏无惧,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足以让她皱一下眉头。
“呵呵。”康医生苦笑,最后只能再三叮咛道:“小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状况马上教人联络我,知道吗?”
“嗯。”她用力点头,然后朝站在房门旁的年轻男子道:“磷,替我送康叔。”
那名一脸不苟言笑的男子名叫喻磷,年纪仅二十出头。
十岁那年,他的父母遭人陷害,他险些跟着双亲一同丧命,是喻春承将他从火海中抢救回来。父母双亡后,他成了孤儿,于是改名换姓留在喻春承身边勤学武艺。
历经灭门惨剧,使他变得寡言少语,但因为个性忠厚,深受喻春承信任,因此喻春承安排他成为女儿的贴身保镖。
喻福曦和父亲一样,都非常信任喻磷,将他当成亲人看待,虽然两人同岁,但由于她大喻磷三个月,便当自己是喻磷的姊姊,并不是以主仆的关系使唤他,而是像手足一般。
可是喻福曦毕竟贵为恩人的千金,喻磷心中并不敢有丝毫逾矩,向来听命行事,从无赘言。
喻福曦躺在床上,巴眨着灿亮有神的双眼目送康医生离去,看起来不像个生病的人。
送康医生离开后,喻磷回到喻福曦房里。
两人相处时,他总是扮演倾听者的角色,有时候甚至陪她一起发呆,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像影子一般,但对喻福曦而言,喻磷却是唯一的伴。
“康叔很担心呢,真对不起他老人家。”虽然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喻福曦仍笑着这么说。
康叔是喻家的家庭医生,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替她诊治,虽然无法让纠缠着她的大病痊愈,但是有突发状况时,康叔总是像救世主一样来挽救她的小命,让她非常感激。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他,这次心律不整是因为终于见到我心爱的男人呢?”她那顽皮的笑脸下有着异常的兴奋。“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没见,他变得更高大、更强壮了,而且本人比报章杂志上的照片更好看、更迷人!天哪……真的好喜欢他。”
喻磷倚着墙,面无表情地听着小姐欣喜若狂的表白。他的眼神虽然冷漠,但是唇角却带着一丝莞尔的笑意。
“当他靠近的时候,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和他四目相接,我觉得自己像巧克力,差点就在他的注视下融化……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呢?我没坐过云霄飞车,可是这样的感觉比坐云霄飞车还刺激吧?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你说说看,言后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迫不及待想和生活中最亲密的同伴讨论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