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风,扬起淡淡的花香,摇曳的花朵飒飒作响,城的一隅忽然发出巨响,接着应声倒塌,无数架直升机刮过飓风般的气流,螺旋桨震耳欲聋的噪音使人耳鸣。
夜,更深、更沉,彷佛将一切的亮光都掩盖,空气中混杂着机械的气味,令人作恶,满城的躁动越见频繁,夹杂着英文与其他语言的喝斥声掩盖了耳边呼呼的风声。
一抹畏瑟在某处崩塌断垣角落的黑影因体力不支而倚着墙喘息,单薄虚弱的身形轻盈得快让狂风卷走,十指紧攀住断毁的墙面,不敢轻举妄动。
风吹得她浑身发冷,心也同样隐隐发颤,可是她的意志却益发坚定。
她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
蓦地,一道高大的身影自她后方快步走来,她感觉到了,当下狠狠倒抽口气,猛然回眸,浓浓的惊悸布满她闪烁着泪光的双眼。
那人毫不客气地拉住她的后衣领,一把将她高高提起,凛冽的语句在寒风中飘荡,“为什么不到约定好的地方待着?”
“我……我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她咽了口唾沫,映在月光下的脸苍白得毫无半丝血色。
那人像是早已身经百战,对远处的烽火与不曾间断过的枪炮声完全麻痹,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他严峻的目光梭巡过当初约定好的穿着。要她将一头及腰长发剪去,换下黑色洋装,改穿黑色衬衫与黑裤,外头再罩上一件全黑双排扣外套,无论是从背影或是从正面看去,根本甚难分辨出是男是女,不仅可以混淆视听,更是最佳的伪装。
“想离开这里的决心够坚定吗?”
她难掩恐惧但仍是重重地点了头,颤抖着嗓音说:“我……要离开这里……”
“大声一点。”
“我要离开这里!”颤抖的音量提高,她不肯认输地瞪大双眼。
援兵总算朝她露出一丝浅笑。“很好,继续用这样的决心支撑着,我保证你一定可以顺利离开这里。”
霍地,不长眼的子弹自后方疯狂地扫射,吓得她紧捂着双耳趴卧在地上,害怕的泪水溢洒一地。
援兵飞快地拉起她,掏枪反击,一路疾走至降落在隐匿花田中央的直升机。
远处,风声中传来阵阵咆哮,“你这个被诅咒的撒旦之女,你永远逃不开的,你将永远属于这里──”
战栗的麻木自头顶一路蔓延到四肢,她僵冷地环搂住自己,半掩的星眸凝睇着不断缩小的城镇,彩色的花田与盘旋焚燃的烽火,随着直升机逐渐驶离而显得像一场不真实又遥远的恶梦。
忽然覆面盖来一条茶色的毛毯,她恍惚地抓下毯子,望着方才将她从一场恶梦中拉离的救星。
他叼着烟,面无表情地半睨着她,神色从容自若,一点也不像刚成功的从一场混战中逃脱。
“我……”她哽咽着想道谢。
“道谢的话可以省略,我不过是接受一桩交易,带你离开只是交易的一部分。”
她怅惘地点头,“我明白。”
他睨了她片刻,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她迷惘的目光下塞进她手里。
“接下来,没有人能帮助你,我唯一能提供的救助就只有这个。”
沾着泥灰的十指将纸张摊平,她惶惑地望着纸上的内容。
威廉古堡,蔷薇路六百六十六号。
屋主狄威廉,罗兰家族继承人,性向未明。
房客一号白雪,白氏家族仅存的制枪天才,配偶:希金·罗兰。
房客二号梅杜莎,司各特家族前任继承者,配偶:席凡·司各特。
房客三号夏雨潮,平凡的TW女孩,配偶:狄海涅。
她愣愣地抬眸,“这是……”
“你可以选择要或不要。”他冷淡地说,已移开目光。
“谢谢你……”明白了他的意思,捏紧纸沿,她望着纸上模糊的地图,眼泪不听使唤的滑落眼角,那是喜悦也是悲伤的泪水。
她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崭新的一切就从TW开始。
就在威廉古堡。
第1章(1)
炎热的初夏,花香弥漫,蔷薇花开得灿烂馥馨,艳丽的花朵相互辉映,香气一路蔓延,自前院到后院,层层包围缭绕着整座终年昏暗的欧式建筑物。
攀绕着铁雕的蔷薇,微锈的门牌上镂刻着“威廉古堡”。
根据理论,当父母年迈而孩子长大且拥有自己的家庭后,父母就面临所谓的空巢期,意即孩子全数离开父母的羽翼下,此阶段,父母的心情是最难适应的,是需要自我调适,另外寻找人生重心的转变期……
可恶!他疯了不成!为什么这几天不断浮现这种怅然若失的感受?
他不是老妈子,那些怪咖也不是他的孩子!
起身环视空荡荡的威廉古堡一圈,威廉忍不住再度垮下白皙秀致的俊脸,又懒洋洋地瘫回沙发上,跷起修长的腿,顺手抓过桌上的香槟猛灌。
这是个美丽又优闲的假期,古堡里成双成对的家伙们都很凑巧地一块儿滚回法国老家,终于只剩他一人留守,可以过过清闲的日子,然而问题来了,在一个人逍遥自在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长达一周后……
才一周!他竟然就开始浑身不舒服,家里没有一个能和他斗嘴的人,嘴巴向来闲不下来的他差点变成自言自语的疯子,更自虐的是,他竟然开始想念起老爱消遣他、跟他作对的白雪和梅杜莎,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没错,这里是威廉古堡,这一带传闻闹鬼的鬼屋。
这里住着三个得了严重幻想症的怪咖,一个是当自己是吸血鬼王子,一个是女巫,另一个则是号称本世纪最后一个魔女。
不过,这些年来,却像在写爱情史一样,接而连三地发生了许多教人匪夷所思的浪漫爱情故事,差点就毁了威廉古堡存在的宗旨。
七十二寸的液晶萤幕闪动变换着电视节目,威廉的目光却涣散无神,直瞪着它发愣。原来日子过得太悠哉也会生病啊……
威廉蓦地低咒一声,甩开遥控器,坐正身子,双臂环胸,非常认真思索着某件事。
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何不干脆再找个房客?
“对,没错。”威廉边喃喃自语边鬼祟地微笑,俊秀的五官顿时充满光彩。“男的最好是俊男,女生的话就一定要是美女……真受够了夏雨潮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啧,一定要比白雪和梅杜莎还要有看头才行。”
从杂乱无章、满是无数本关于吸血鬼、女巫、魔女的书籍中抽出久未使用的黑色广告纸,他执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这次征房客的条件。
条列完毕,威廉兴致勃勃地抓起广告纸朝门外移动步伐。这次他不会再贴在臭水沟旁了,换个位置也许能换个运气,最好来个劲爆一点的房客,这样一来才有乐子可寻,哈。
此时不过是四月天,拜温室效应之赐,TW已陷入一种闷烧锅的气候型态。
排除了臭水沟旁,改换至垃圾集中区旁斑驳的墙上,只见大太阳底下,顶着上方照射而来的烈焰,三十三度的气温中,一个浑身打扮得从头黑到尾,身形瘦长的背影,左手抓着广告纸,右手正拿着抹有黏胶的刷子,来回涂抹着坑疤不平的墙面。
威廉刷好胶,正欲将纸黏上去时,一根纤白的手指蓦然点上他的背,轻如蝴蝶短暂停驻般,几乎令人无所觉。
威廉确实毫无所觉,继续违法张贴他的征房客广告单,嘴里边哼着德布西的“月光”。他明明穿着吸热的黑色衣装,却显得怡然自得,甚至连一点汗迹都寻不着,真令人怀疑他耐热的功力有多么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