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眸光一闪,司珐尔冷声道:“别拐弯抹角地说话,宓勒。”
“是、是。”温文地笑着,羽扇频频地煽动着。“我说的人是三皇子——飒亚殿下。”
司珐尔快速搜寻脑海中的面孔,却只对这名三皇子存有模糊残缺的影像。印象中只有一次,朝堂上由皇帝简单明快地介绍给所有臣子们认识,连长相都不曾停留在自己记忆中。
“为何特别提他?”
“现在似乎所有人注意的焦点都放在两位皇子身上,但若论及当皇帝的资质,我个人倒是颇为看好这名宫廷中的小孤儿。”宓勒微笑着说。
皇帝拥有三名皇子,而其中皇太子与三皇子都是皇帝最爱的长皇后所生。
但生下三皇子不久后便辞世的皇后,无法照顾三皇子,皇帝也在失去爱后的重大打击下,不愿意接近这名皇子,因此三皇子便一直托交前宰相大人照料,与两位皇兄长期留居宫中不同,一直到十四岁结发戴冠才重回宫中。
“两边都是自己同父的兄长,却闹得水火不容,一边还是与自己同母的哥哥,不论站哪一边都会被人批评。加上,琴妃和丽妃各护其主,也没有亲近他的理由,要不就是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要不就只能作随波逐流的小棋子,三皇子也真是处境艰困啊!”
“西琉飒亚吗……”司珐尔沉思地望着地上五彩缤纷的宝石,真正的宝石是不会因为被尘土掩埋,就失去了光芒。“倒是可以会一会他。”
宓勒一笑。“有个很合适的地方,可以让您与他见上一面,又不至引人疑窦。”
“那就全交给你去处理了。”扬起眉,他刺刺地说。“偶尔也该你这军师做点事了,我都不晓得付你那些薪饷是作什么的,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别这么说嘛,主子能干,多养几个无能的手下也没关系啊!”哇哈哈地,男人以一贯的嘻皮笑脸,逃过了难堪的场面。
* * *
喧闹沸腾的吵杂空气、金属互击发出的独特铿锵声音、汗水交错着溅血飞扬的尘土。
这儿是皇城中最恶名昭彰的武斗场所,为了提供给普通市井小民活动的空间,发散日常生活中所累积的压力,许多男人想要寻求热血沸腾的刺激快感时,不是往风月场所而去,便是汇聚到这个场所来。
在这儿,可以说是纯粹属于男性特有的另类天堂。
数个被简单铁栏划开的区域,有成群结队打斗的男人,也有捉对厮杀过招的人,武器不拘,不管是赤手空拳或是拿刀使剑,只要对战者同意,便可以接受。在这样的场所中的规则只有两条,赏金归于胜者、不可闹出人命。
那些想要小小品尝、领略刺激滋味,又没有胆量下场比武者,可以只在场边观看下注。反正场中永远不会匮乏好勇斗狠,并想试试自己手腕够不够高的男人们,在此一较高下。
这样的一群人当中,出现了一名裹着黑色长披风,与四周格格不入,以兜帽把自己脸藏于暗处的高大男子。
他的目光缓缓地梭巡着这个看似目无章法、有如混乱市集的地方,心中下了这样的评语:一群旁观的秃鹰,围绕着生死决斗的野兽们,等着捡现成便宜;一群被囚禁在现实生活中缺乏抒发的野兽们,则以互咬互斗来逞威风。
空气中弥漫充斥着令人厌恶的、属于他过去阴暗回忆里的低下阶层气息。
“宓勒,你在开玩笑不成?”皇族之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主子。”谁的玩笑都可以开,就是不能开主子的玩笑,这一点宓勒再明白不过。“呐,目标就在那边,围观人最多的一区。”
从他们所站之处放眼望去,那一区的热闹程度几乎吸引了大半武斗场内人们的注意力。
场中央,一名体格尚未发育完全,细瘦的四肢飘散着未熟气息的少年,身手利落令人眼睛一亮。他的对手则是一名比他高上数尺、壮上一倍的莽汉。
两人悬殊的条件自然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可是真正叫人赞叹不已的是少年那行云流水、灵巧高超的刀法,明显地克服了体格而压制对方笨重、花样繁多却徒劳无功的战技。
斜挑、回刺、闪躲、奇袭,几种招数,身轻如燕的少年轻松使来,不费吹灰之力。银刀白刃化身为穿梭在百花间的蝶儿,三两下把莽汉弄得头晕目眩、应接不暇。
咻地!当莽汉为了闪过刀锋而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上,比划也带上一笔休止符,胜负已明。
“嘿,大叔,刚刚夸口要我死得很难看的气势到哪儿去了?”脸上戴着蒙面眼罩的少年,咧嘴舞弄着刀挑衅地说:“瞧你这气喘如牛的模样,羞不羞脸!”
“哇哈哈……”围观的人群发出哄堂大笑,有人夹杂在其中叫着。“输了就干脆点,认输吧!牛大叔,你是打不赢幸运小子的!”
“ 唆!”莽汉气愤地一吼,朝观众们大叫。“光会笑我,有本事你们自己来和他打打看,笑笑笑!”
“我们又不像你那么笨,会去向幸运小子挑战。这场又输了多少啊,牛大叔?”其中一人取笑地回道。
姓牛的莽汉搔搔头,从裤袋中掏出一串钱,朝少年扔去。“算了,我不打了,今儿个又打不赢你,我回头再去练练,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赢回来。”
少年眨了下眼,亲亲手中的钱币说:“贪财了,大叔。我等你!”转向众人。“喂,接下来,还有没有哪个英雄好汉要和我对打的?”
场上的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说:“幸运小子,你已经把我们这儿能打的人都打输了,现在还有谁那么笨,敢跟你打!”
“耶?”少年夸张地伸着懒腰说:“啥!真的假的?我可听说这是城中高手云集的地方,才特意来这儿讨教讨教,想不到这么不禁打,真是有愧‘西琉皇朝第一武斗场’的水准啊!真的没有人要和我打吗?我的筋骨还没有真正活动到呢!无趣、无趣、太无趣了!”
“我看你就别在那儿点火煽风了,这几天下来大家伙儿都知道你的本事了。说真格的,小兄弟,你是哪儿的人啊?师父是谁?年纪轻轻,手脚功夫就这么了得,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把面罩拿下来嘛,咱们大伙儿都很好奇你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我偏就缺鼻子少眼睛,要你管!”少年横眉竖目凶悍地说。
“哈!那咱们更要看上一看了!”
扮个鬼脸,吐吐舌头,少年不齿地说:“海畔有逐臭之夫,想不到天底下好事之徒不少嘛,真那么稀罕缺鼻子少眼睛的人,要不我现在都帮你们削去了鼻刨出了眼,看你们还好奇不好奇?”
“哇哈哈哈!好个野小子!有你的!”少年的口吻虽然狂妄,却又不失调皮活泼,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反倒全笑成一团。
场上原本战斗高昂的气息被这样一搅和,冲散得差不多了。
可是少年并不死心,还想再战的欲望,分明的写在那双灵活地搜索着四周人群,寻找下一个“猎物”的灰色眼眸中。
当灰蓝眸在空中与那双灰亮的大眼视线相交的瞬间,少年的灰眼迸射出亢奋的火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但不一会儿灰眸又转为保守、谨慎地开始打量起他,司珐尔也好整以暇地接受他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