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亚睁着空洞的双眼,无视于打在身上的冰雨,静静地矗立在黑暗的庭院中。
“呜……呜呜呜……”女官抱起老人家的身躯,直哭着说。“御老您……死得好惨,呜呜呜……天下没有正义、没有公理了吗?您是最盼望陛下醒来的人,每天不辞辛苦地熬着陛下最喜欢的粥,怎么可能会是谋害他的人……呜呜呜,老天爷您又何忍……这场浩劫……”
浑身颤抖着、愧疚着,飒亚暴吼一声,转身朝父亲的寝宫奔去。
“殿下!您要作什么啊!”
不顾他人劝阻,飒亚一心只想叫醒那个始终不肯睁开眼睛处理这团混乱、不负责任的家伙!
扑到床前,他摇着父亲的肩膀声嘶力竭地叫着:“醒来!你给我醒来!混帐老头!快给我醒来!都是你,你一个人作什么春秋大梦,天下国家都乱了,你没有资格在这儿睡觉!快点醒过来啊!”
摇晃再三,虚弱的皇帝依然顽固地没有睁开双眼。
“陛下——殿下,您不可以胡来!”太医、女官,以及侍卫们全都上前架住了疯狂怒吼的皇子。
“放开我!我要把那个罪魁祸首叫醒!要是他不醒,整个西琉都会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中,我不管他是要死要活,怎么样都行,起码要把西琉交付给下一个皇帝,整个西琉才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睡着而战火连天!他凭什么让全天下陪他一个人去死啊!混帐老头,听到没有!快给我醒来!”
“殿下!”太医们拼死地拉住他。
“我受够了,不止是御厨,往后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牵连、被牺牲,这样子的炼狱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到两个皇兄两败俱伤,还是整个天下都陪葬光了?你这算什么皇帝,死老头,你是最烂、最糟、最不负责任的君王了!”
可是不管飒亚如何骚动、叫喊,没有反应的人依然是没有反应。
“我明白了,死老头,你无论如何就是不起来是吗?”
飒亚突然间不再疯狂地叫喊了,他已经看清楚、也领悟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很好,你高兴躺多久,就去躺多久吧!”
冷冷地,飒亚转身往门口走去——他不会再要求父皇或谁来解决问题,或是笨笨地以为问题会有自然好转的一天。那个“与世无争”的飒亚已死,从跨出这道门之后,飒亚将会是截然不同的飒亚。
“父皇,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了,您等着看吧,如果您不起来面对自己的责任,我也不会坐视天下沉沦,不管你答应或不答应,我都要定了这个被你抛弃的天下。哪怕会被人耻为不孝、逆伦的罪人,我都会结束这场荒谬的权力斗争,一定会亲手做到给你看!”
最后跪在门边,一叩首,告别过去,飒亚心中再无迟疑地出发了。
* * *
“啊……”身下的人儿发出最终的呻吟。
司珐尔缓缓地抽身,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小脸,含着湿润水光的灰眸,因为过度的激情而迷蒙,不自觉的艳色与初见时清纯、洁白的气质,恰成极强烈的对比,换作是寻常的男子怕不早已醉死在这双瞳眸里,但司珐尔很清楚自己的意识并未被这场交欢所迷惘。
并不惹人厌恶,细致雪白不曾接触过阳光般的嫩肤,若非平坦的曲线无法错认,真的很难想象身为男子也能拥有这么上质的肌肤。
泛红而香汗淋漓的纤细身躯,也未带着男儿惯有的体臭,却又不同于女子那种胭脂般浓郁的色香,这是一种独特的、不带着性别的清爽感,格外新鲜的感触。
双指夹住他细小的下颚抬起,司珐尔温柔但仍旧带着些许冷漠的口气说:“起得来吗?再不回神庙,会让人心起疑窦,锦童。”
“嗯。”双颊渲染红晕,灰眸闪烁着。“司珐尔大人……”
还不满足吗?瞧着他若有似无的勾引神情,司珐尔却没有什么感觉,已经了却心中的疑虑,欲望一旦获得满足,他便失去了胃口。
把这位神庙中地位崇高的神官——水神弄到手,不过是为验证自己惦念不已的两个疑问,一旦问题得到答案,就像过往无数的情事不曾在他心中留下过什么,此刻的他也同样冷淡得可以。
下床拿起锦童的衣袍,挽过一条干净的丝巾,丢给他说:“清理一下吧,待会儿回去可别让人看见了。”
灰眸写着一抹失望,可是锦童也未多说些什么地,取过丝巾静静地打理身上男人所残留的爱痕……不久后,套上水色长袍,雅致清秀的脸庞已遍寻不到几刻前在男人怀中恣意承欢、吟泣款摆的残像,有的是如同往常般平静无欲的圣洁。
待他准备好,司珐尔与他相偕并肩,步出自己的寝房,一路护送他到大厅。
临别前不忘叮嘱说:“请把我的意思传达给神庙中的神官们,寻求他们的共识,在这件事我全都仰仗你了,锦。”
从水蓝袍子的领口边可以隐约看见,低垂雪颈上残留的一小抹红痕。锦童拢拢自己的长发,将它遮起,抬起与“某人”神似的灰眸说:“好的,锦童会尽力,能帮得上司大人的忙,我也很高兴。”
执起他的手,印下一吻,司珐尔刻意以柔和的口吻与邪魅的笑脸说:“那,我先在此谢谢你了,水神官。”
连耳根都红了的锦童,匆匆地一点头,告辞离去——这反应,说明了不染俗世尘埃的水神官,也不能免俗地落入了他司珐尔的情网中,对他动了情。
啪啦啪啦啪啦!连续的掌声,自司珐尔背后响起。
等不及现身的宓勒以夸张的佩服口吻说:“主子,不管看几次都会觉得很神奇,我早知道你的魅力在女子身上是通行无碍,可想不到连锦童……什么时候你改变了口味,连水神官都不放过?”
摇摇扇扇,宓勒以纳凉、事不关己的口气说:“真不愧为当朝第一美男子,只要被你看上,谁都逃不出你的手心。不过,人家可是一生都必须保持纯洁无瑕的神官,你这么做似乎有点‘欺神’?”
“宓勒,你是为了研究我的闺房生活,特别跑来的吗?要不要到我房间中,让你‘彻底’亲身体验,才省却日后的好奇。”司珐尔冷笑着,一边越过大厅,落坐在铺着华美兽毯的座榻上,为自己倒了杯紫红色的葡萄蜜酿。
“原谅小的,是小的失言了。”宓勒一脸敬谢不敏地说。“不是我不‘好奇’,但是过度的好奇总有一天会令人命丧黄泉而不知。我还算有自知之明,承受不了您的‘关爱’啊!”
以修长的手指撑着脸颊,早习惯了下属的油腔滑调,他悠哉地说:“该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都在这儿,这是长皇子那边的人马以及军系,这边则是二皇子那边的。丽妃以及您提到了东野智大人,我也特别调查了一下,还意外地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捧着大叠的机密纸卷,宓勒哗地把它们都堆到司珐尔手边说。
懒懒地翻动那些文件,这些兵力分布以及人马的调配,都在他的掌握里,司珐心不甚起劲地说:“什么有趣的事?”
“我在跟踪东野智大人时,发现他表面上与二皇子很亲近,却也在私下与丽妃会面,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会面……他与丽妃避人耳目的相处将近两个时辰,您说这是否值得玩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