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之际,她向空服员要了条毛毯,睡得十分安稳。
梦中,有一双温暖的眸子不停的望着她,带来一股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娥皇背着行李,差点在街头尖叫。
她知道台湾位处亚热带,但就小时候的记忆,似乎没有这么炎热,才在太阳底下待了二十分钟,就飙出一身汗水。
或许她在飞机上作的那个梦,就是坏预兆,她找不到别墅,很多路都变更名称,加上当时她出门的机会根本挂零,时过境迁,记忆十分破碎,更别提还有一些新的建筑物。
好像是这一带,但又不确定,娥皇拿出地图,这是在火车站跟旅游服务站索取的,根据老伯的说法,当年的别墅区是这里,但是眼前新颖的屋舍耸立,哪有什么独栋别墅?难道是重新拆建?
不可能,没有主人的屋子,拆建有什么意义?除非转手卖人。
但是屋子的产权登记的是她的名字,她没有卖啊!或者她该听从老伯的建议,去地政事务所询问。
啊!有人。
娥皇冲上前想询问,越靠近越觉得那佝偻的身影好熟悉。
“对不起,我想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区别墅的名字叫影……”
是谭伯!老天!她屏住气息。
谭管家透过老花眼镜,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明建介绍来的女佣吗?这么年轻,能做什么事?我都交代他要找经验丰富的人,怎么还找这种小女娃?”
嗄?娥皇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只能摸着小脸。她有改变这么大吗?她知道小时候的自己十分瘦弱,体型比同龄孩子还要娇小,而这几年东奔西跑,她的气色变得红润,脸颊丰腴,骨架也抽长很多,但是眼神没有变啊!
“怎么发起呆啦?你会不会煮饭?”
问她?娥皇连忙点头,“会,西洋菜色比较拿手。”
谭管家面露狐疑,“你今晚试试,如果味道好,才可以留下来。”
“好。谭伯,请问一下,影蝶别墅区在哪里?”反正她也要工作才能糊口,女佣跟服务生是同性质。
“不就是这里吗?怎么现在的年轻娃儿都这么胡涂?”谭管家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屋子。
这……娥皇瞠目结舌。黑色的镂花铁门,长长不见底的树丛小径……
“可是影蝶别墅区的大门口不是有座大理石,上面雕着影蝶两个字?这里没有啊!而且那座大门明明是青铜铸造……”
“明建告诉你的?明建真是越来越不可靠,你说的那是大门口,我们佣人或者食物、货物的进出,都从这个侧门,你千万要记熟,以后别跑错门。”
嗄?现在都二十一世纪,还有这么严格的佣仆阶级?娥皇知道谭伯的个性比较循礼,但不用古板到这种程度吧!
谭管家一路叨絮,身后始终没人应答,转身要教训她,才发现她还愣在门口。
“你还在那儿发什么呆?快跟上来。”
唉!难怪报章媒体形容这世代的年轻人是草莓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对不起。”娥皇连忙追上去。
“动作慢吞吞的,真是要不得,要尽快改善。这宅子大,佣仆精简,所以每个人都要身兼几份工作,你将来除了负责厨房工作和伙食,还有清洁工作也要帮忙……你有在听吗?我交代事情的时候,你要响应啊!看要回答是或好都可以。”
“好。”
“怎么教一样做一样?你的眼睛放亮点。算了!做事勤快就好,反应快慢这种事也不是教就会。你有几年的工作经验?以前是在哪里做事?”
谭管家爽朗的嗓音不歇,回荡在树丛间。
工作一个礼拜,娥皇发现别墅的摆设都没有改变,尤其是她以前的房间,在打扫时,更衣室、起居室和书房,范围惊人,也因为这优渥的环境,让她刚开始租屋独居时,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渐渐习惯鸽笼般的住处。
呼!好累,如果未来都要这样打扫,那她的房间还是小一点比较好。
期间,靠着琐碎的记忆,她找到偷藏在床垫下的照片,泛黄的纸张让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当时她坐在轮椅上,而他臭着一张脸,说什么也不肯面对照相机。
好怀念!她抬头看着随风摇曳的龙眼花,浅浅的黄色就跟照片一样。坐在这里可以看见她以前的房间,缀满蕾丝的窗帘随着风轻轻摇晃。
这样的景色每年上映,但人事已非。
爱原来是一种酒,饮了就化作思念,而在陌生的城市里,我夜夜举杯,遥向着十六岁的那一年。
这是席慕容的诗,伴随着她在异乡的白天、黑夜,只是没有料到回来台湾,这熟悉的城市却驱赶不走相同的寂寥。
“你从来没回来过,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里遥想当年,好呆!”她自言自语,忍不住扬起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好涩!
“你这丫头,又跑来这里摸鱼。”
背后突然出现的严肃声音,吓得娥皇连忙起身,立正站好。
“谭伯……管家好。”
“算了、算了,你就叫我谭伯吧!”谭管家坐在草地上,“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我家小姐的房间,以前我也常坐在这里。那时候小姐的身体很不好,每天最喜欢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园,当时这花园还有专属的园艺师,每个季节会种植当令花卉,全是为了让小姐欣赏,希望她看了心情好,身体跟着健康。”
“那小姐后来呢?”娥皇顺着谭管家的语气问下去。
“后来小姐到美国治病了。”
“有好吗?”
“嗯,她的身体好了,所以飞得远远的,已经忘记这里了。”谭管家的声音有掩不住的落寞。
“或许她没有忘记这里,只是有些原因让她不能回来。”娥皇试着安慰他,因为她明白谭伯的忠诚个性,没有主人的房子,整理得再美丽,也是徒然。
“一定是因为少爷。”
“少爷?”她屏住气息。
“左克俭先生,你在两天后会见到他。”
“他是小姐的?”
“丈夫。”
“他会回来这里?”
“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每年龙眼树开花的时候都会来,美其名是要来缅怀小姐,谁不晓得他在等小姐回来,要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
嗄?离婚协议书?
对了,当初她离开得匆忙,完全忘记这件事。
谭管家仍在叨叨絮絮,但是娥皇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好不容易有人走出手术室,左克俭连忙冲上前。
“她现在情况如何?”
“怀特医生会尽最大的努力,他是心脏科权威,我想夫人一定会安然度过的。”对于这位每年捐赠天文数字般的金钱给医院研究室的金主,护士丝毫不敢怠慢。
又是同样的话。左克俭跌坐在椅子上,她被推进手术室已经八个小时,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肯定的答案,全是些废话。
卫星手机响起,他揉了揉脸,下巴布满青髭,血丝充斥的眼睛流露出疲累,他没有打算接电话,铃声却像是在跟他比耐力。
“该死!”
他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老板,宓静小姐出车祸,已经送到夫人所在的医院,医生说要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名。”话筒另一端传来的是他的助理华瑞的声音。
“怎么会?我不是要你们注意她?”左克俭目眦尽裂。
“柏特载着小姐跟人赌赛车,我们有劝过小姐,但是她不听,结果车子在途中失控,撞上桥墩。”
老天!左克俭挂断电话,迅速起身,脚步微乱的朝急诊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