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这辆救护车上动刀将你的子弹取出不是不可能,可是有一个问题。""你直说吧。""车上的麻醉药剂与血袋不够。这里的分量顶多是做急救手术用的,不足以供应你开刀时所需的麻醉。""换句话说,你怕我会痛死吗?小子。"英治耸耸肩。天底下有很多人都以为自己能熬得过,或者该说,他们都太高估自己的"痛楚忍受度"了,这都怪电影的英雄主义给予人错误的印象。如果大家都不需要麻醉就能开刀,天底下就不会有麻醉师存在的必要。
坦白说,英治觉得这家伙痛死也活该,可是万一手术到一半,这家伙因为疼过头而捉狂,拿枪乱扫射,倒霉的也是他们这些旁人,更不必说是执刀的本人。"可是子弹不拿出来,我也一样会死吧,小子?""哼,横竖都是死,你动手吧!""我拒绝。"车内的空气霎时冻结。
"啊?"蓝眼以手肘撑住自己的身体,在英治面前比划着枪口说:"你再给我说一次,小子!""如果真要我动刀,那么我要将你绑在担架上,以防因过度疼痛而乱动,迫使我无法进行下去,导致最糟的下场。"英治知道自己踩在冰刃之上,一不慎将会堕入万丈深渊,可是在理智的判断下,他宁愿冒一次险,也胜过在开刀过程中被宰。
"这臭小子还真嚣张!老板,我看还是把这两人干掉,另外去哪间小医院捉一名医师来,别和他们浪费时间了。"前面的驾驶忍不住开口嚷道。
"你闭嘴,小强尼。"蓝眼一眯。"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英冶皱皱眉。
"名字,小子。""欧阳英治。""欧……阳?东方人的名字真难发音。"蓝眼缓缓地把自己的头套给摘下。底下是张有着意大利典型特征的波浪黑发、深橄榄的肤色与淡蓝色眼球的容貌。不是特别凶神恶煞的模样,但冰冷眼球当中的残暴特质,却格外教人印象深刻。另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是男人左脸颊上有道明显刀疤,这特征使得他的脸像一尊经过破坏后,又重新被粘合的正统罗马雕像。
"我是科库.布隆尼,知道的人都叫我死神科库。"他突然扣住了英治的下颚,咧齿笑道:"你要好好记住这名字,欧阳医师。说不定这会是你最后一个动刀的病患。"一滴冷汗从背脊流下,英治仿佛看到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沙漏,又加快了流泄的速度--该死!没人问你的名字,或拜托你自我介绍!
"小强尼,把车开往南方的里斯里纳克铁工厂,知道了吧?""是,老板。"
费医的救护车被挟持事件,是在跌落人行道上的男护理士被人发现,幷紧急送医后,医院方面才通知警方的。因为这样一来一往的情报延误,待费城警方出动大批警力搜寻之时,离车辆被劫走的时间已落后两小时……
"老板,不妙喔,这辆车上装有卫星定位耶!"前座的驾驶在调整收音机时,赫然发现藏在前座底下的装备。
被发现了吗?英治本以为可以再多撑一下下的。其实那不光是定位系统,也是通报系统。为了接收日一急救系统的通知,每辆救护车上都配备有联系到中心的电子通讯设备。当这辆救护车脱离原先的行进路线时,急救中心还可以借着卫星追踪找到车子的下落。
"噢?"蓝眼--科库锐利地一瞪英治。"小子,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是吧?所以才会这么冷静。""我说不知道,你会相信吗?"英治耸个肩。
"算你有种!"先冷哼了声,科库起身到前座去,不知吩咐了手下什么,然后重新回到后车厢中。"收拾一下必要的道具,快点!"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要换车?不行,一换车就等于获救机率降低了。英治灵机一动。"带不走的,这么庞大的器材,哪有可能--"啪!科库连发声警告都没有,毫不容赦地动手掌掴英治的脸颊,将他打飞出去。
由上而下地睥睨着,科库神色残暴地说:"欧阳医师,你耍的小伎俩一开始还挺有趣的,可是耍多了就令人厌倦。闭嘴,准备器材,还是想要被打到七荤八素?"撞到后车门的疼和脸颊上的热烫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英治以手背一抹--果然渗血了,怪不得他尝到咸咸的铁锈味。
"不想让那张细皮白肉的嫩脸蛋红肿得和猴子屁股一样,以后我下的命令就得绝对遵守,听懂了没?"英治压抑住胸口的怒焰,转身开始收拾用得到的医药用品。
忍,眼前为了活命,一定要忍住!
英治,不必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的!.夏寰--。
小治宝贝,你在喊我吗?
什么"会在身边"?,这个满口谎言的大骗子!
"嗯?"正跷起二郎腿和一帮手下打着桥牌(当然是玩有赌注的),夏寰骤然停下正要换牌的手。
"夏哥,怎么了?""我的眼皮在乱跳。"按着眼角,夏寰撇撇唇,有股讨厌的感觉。
"哪一眼?人家不是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对,应该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我看是夏哥一天到晚看脏东西,嘿嘿嘿,在长针眼了!""厚!你竟敢对夏哥说这种话引夏哥,别担心,我立刻帮你海扁他一顿!""夏哥需要打手也轮不到你,滚一边去!"夏寰懒得阻止他们的一场混战,他丢下玩到一半的纸牌,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起身离开桌边。
"夏哥,你要去哪里?""去跟我的哈妮讲肉麻话,我不玩了。"夏寰的直觉很准,尤其和"胜负"、"生死"这些字眼相关时,天生敏锐的直觉已不只一次让他逃离了鬼门关。现在他的直觉让他决定打一通电话给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心肝宝贝,听听他的声音,好拔除这股呼唤恶寒的不祥预兆。
熟练地按下英治家中的电话号码--一声、两声……十多声之后,电话转成了录音机。
夏寰两道英挺的浓眉,深深地皱起。
"你跑哪里去了,小治?都这个时间了,你不是应该到家了吗?难道……"摇了摇头,抛开不确定的疑问,夏寰接着改拨英治的行动电话。
耐心地等着连接数千、数万里的海底电缆传达讯号,夏寰数到第十下之后,电话终于通了。"喂?,英--" 就在他开口的同一时间,他听到急促而连续的两声"砰"、"砰砰"!
第三章
"欧、欧阳医师……我们……会不会被杀啊?"濒临崩溃的涣散目光,眼球中满怖着红丝。当山本对英治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英治本想照实地说--天知道,去问那帮枪手吧!但,后来仍非常勉强地改口说:"警方应该出动了,还不必绝望。""真……真的吗?你是说我们还有救?"哽咽着,山本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显得狼狈不堪,却又无法去擦拭,因为他和英治现在手脚都被绑住了。
极端现实主义的英治,之所以舍弃现实的答案而迁就暖昧的描述,不光是为了"安慰"山本而这么说,而是考虑到眼前的情况--如果山本再因恐慌而崩溃,难保科库那家伙不会因受不了而开枪杀了山本。
即使是像山本这样的活麻烦,也不该落得惨死街头的下场--这是英治仅有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