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天生就是个同性恋吗?"被迫解决了夏寰的弟弟,英治有点后悔。和他一般见识实在不是成熟的大人该有的举措。再说,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再受伤害了。是的,同性恋也好,人妖、玻璃也罢,对付这些言语的武器,心态上健全的盔甲即可抵挡。
他幷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既不杀人,也没放火,他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对一切。
"这小子真是找死!"小汪冲过来,就要代替英治教训他。
"我也交过女朋友,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可是英治轻松地带过,他拍拍小汪,要他别激动,一边看着夏寰的弟弟说:"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以安心,以后不会再在这间屋子里看到我了,我今天只是回来拿行李的。""你要和臭老哥分手了?"年轻人讶异地问。
"对。""我可没听说这回事哟,小治宝贝。谁和谁要分手了?你最好看着我再说一次。"英治回头。倚在玄关的玻璃屏风边,挂着不羁笑容的夏寰,双手抱在胸前,不知什么时候就待在那边看着这一切。
"我要搬出这间屋子。"一手紧缩成拳,克制住心中的动摇,英治稳稳地回视。
"噢?"不要忘了,自己的决心。
"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那一天,多亏有宁敏的提醒,他才晓得自己一直将情感上的主导权,交给别人保管,一次也没有为自己的情感作主过。他总是在对方行动之后,再判断自己要如何行动。所以,这次不一样了,他要夺回自己的主导权!
"距离?"夏寰压低了声音,由所靠之处挺直身,缓步走过来。
"附庸着别人的生活,不适合我;饱受拘束的生活,似乎也不适合你。我们都在做不适合是此的事,所以会导致不该发生的错误发生。最好的法子,就是立刻导回常轨,回归适合自己的生活。"英治没有被他移过来的气势所吓到,他坚定地站在原处。
夏寰来到他面前,相距不到三十公分,开始扯开领带,解开袖扣。
"……所以?你一个人做出结论,我就得像跳梁小丑似地跟你起舞吗?.你是要我闭上嘴,乖乖听命就是了。"英治蹙眉。"一直以来被你弄得团团转的人是我。"勾高唇,夏寰蛮横地啪啪弹指,对着其它人说:"全部都给我出去。动作快!""你们不用走,该走的人是我。"完全相反的两道命令,让始终好奇地睁大眼睛观看这一幕的人,全都怔住。唯一没有楞到的夏寰,微笑着。"小治,我都不晓得你这么希望在众人面前……表演。亏我还替你的颜面着想,想要清场呢。好吧,我是不介意,谁看到都无所谓啦!"竖立起全身的神经,进入警戒状态,英治冷冷地说:"你最好不要蠢动,上回我是没有防备,可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照你的话做--才有鬼!"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当英治把拳头以牙还牙地重击上扑过来的夏寰的腹部时,幷不是意图报复,纯粹只是要制止他的妄动而已。
为了夺回主导权。
第九章
那夜,他告诉宁敏自己的恋人是男人后--"英治你……不会吧?""你觉得很恶心,难以接受?"淡淡地笑着,英治反问道。
"这……怎么说……我现在吃惊到你告诉我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也不会更吃惊了。"宁敏鼓起双颊。"这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我们女人光和天底下人口当中的一半女性同胞竞争还不够多啊?""你讲话还是一样夸张。""谁叫你是个拱手送给男人会教人觉得太可惜的好男人哩!"宁敏凑到他耳边。"吶,你说说看,和男人在一起真的比女人好啊?""宁敏!""哟,我的天啊,你脸红了!"宁敏一手搧着脸颊。"好热、好热~~情喔!"被她寻开心,也是罪有应得吧?英治无奈地瞅她。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别用你那双勾魂眼对我施行魅术,我可是非常禁不起诱惑的。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不管你是和男人或是又交了新女友,我都不会存偏见。坦白讲,我在时尚圈子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同性、异性、双性,都不是稀奇的事,多你一个也吓不倒我。""你总是这么懂人情世故。"无论是真心或是善意的谎言,英治都感激她的体贴。
"你也不输给我啊,不过你懂的不是人情,而是人事。你太懂事,我太懂情,所以才说我们两个相像啊!"宁敏叹了口气。"我们的个性如果加起来除以二,大概就天下无敌了。"英治笑笑。"能这么做的话,我也想。"两人对视,极有默契地同声大笑,宁敏主动举起酒瓶,提议要和英治干杯,祝福他的恋情顺利,英治喝干酒,才低声地说:"谢谢你的祝福,不过有点迟了。我想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我和他的关系。""吵架了?"抬起头,凝视着客厅角落的台灯,英治不晓得该怎么讲,自己与夏寰已经是言语都无法厘清的纠葛。吵架,如果真是吵架就简单多了。
发展成这种关系七、八年,自己竟不知道他在老家有未婚妻。
同居不到一个月,已经让英治觉得身在地狱,他猜夏寰也不见得愉快吧!然后是那不可能不提及的……决定性的一夜,逼迫英治愕然地面对残酷的现实--什么彼此对等的关系?全是他单方面的看法。夏寰没有把他视为伙伴、伴侣,否则不会使用暴力,将他从"人"贬为只能任他予取予求的一具听话的"躯体"。为什么会转变成这样!
当初身在美国,他和他之间的距离是区区一座太平洋。
此刻身在同一块土地上,他和他之间的距离却是一张床两样情,填不满的无尽沟渠。
爱?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就说你别露出这种走失孩子般的迷惘表情嘛,我会很心疼的!"宁敏禁不住抱怨,她伸出双臂揽住了英治的头,轻抚着说:"如果那么痛苦,那就不要和他在一起啊,不是很简单吗?"离开。分别。的确很容易办得到的行动。
"你还是爱他的,是吗?"电光石火间,脑中闪过种种刺激着神经的画面--一遍遍烙刻着痕迹的嘶吼"你是我的";所有反抗都被镇压下来的绝对力量;同一双手臂环绕着他,也同样环绕在许多男女身上……
心头上迸射出青光的愤怒。
"原来你也是会有这种表情?"宁敏若有所思地说。"那个叫夏寰的家伙真是不得了,我头一次看到你对一个人有这样又爱又恨的强烈反应。"英治无力地摇摇头,甩开那些画面。"我现在终于明白,我是不适合与他人论及情感的人,我根本不能了解别人的情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却还傻得往火坑中跳。""一名能理解人脑复杂构造的高材生,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呢?天底下没有适合或不适合谈情说爱的人,只是笨拙与高明的差别。恋爱你是不拿手,可是要你解剖人脑你就是天才。"宁敏微笑地说。"好吧,就让我来授课好了,给我可爱的前男友一点良心的建议。"英治好奇地扬起眉。
"爱情之神啊,永远是站在主动者的那一方!被动地等着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万一坏掉、臭酸还不能退换,多糗?所以不要等着对方的反应,你要把主导权捉在自己手里,爱的主导权!当命运要转到你不喜欢的方向时,就主动扑上前去,扭打、挣扎,直到命运回到你的手中为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