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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才济济的国立医疗院所内,外科并非大家的第一志愿,目前外科当中也只有整型外科较受学生们的青睐,但英治选择的不但是外科中的冷门--脑外科,同时也是脑外科当中最棘手的肿瘤外科作为专科。

  看在其它同学的眼中,这根本是自找苦吃,但英治看中的就是这个领域尚未被研究透彻,换句话说,它是有待开发、深具挑战性的一门学问。

  可惜的是目前国内有能力指导他的教授们,往往有看不完的病患,自己就已经够忙了,更别说要仔细地教导、指点英治。其中有位教授更曾明白地告诉英治:「你真有心要研究这一门学问,那就去欧美国家研习吧!这会比你在国内学习更快速、更有效率。」

  欧美……吗?



  的确,现在自己所执行的多半是一般外科的手术,并没有多大机会与脑肿瘤外科的病患接触。虽然教授们很乐意让他做开刀时的助手,那些临床病例也已经深留在他的脑海中,他还是深感不足。即使有如海绵般不断地吸取他人的经验,可是广阔的知识之海,还有许多东西等着他学习,光停留在原处是无法有所进步的。

  该离开台湾……吗?也许是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了。

  「主任,是我。」叩叩地敲了两下门,英治走进外科主任办公室说。

  「欧阳,你来了。」抬起头来,发鬓有些花白的老教授,高兴地招招手说。「来,这边坐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若是有关下周要进行的手术的话,我已经整理好了,都在这边。」英治将档案夹放在老教授的办公桌上。

  「喔,很好。」满意地微笑着,老教授瞇着眼点头说。「同期的学生里,你向来是最准时交报告的,即使现在成为住院医师,你的学习态度和以前一点都没有变。想当年我还没有你这么认真呢,哈哈。」



  「难道教授您不是要讨论这些手术?」看着教授将那些档案夹放到一旁,英治困惑地问着。

  「这些东西先搁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想问你--」老教授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喉咙,正色说:「欧阳,你有没有兴趣出国去深造啊?」

  怦地,英治心一跳。怎么会如此巧合?自己才在思索这个问题,外科主任竟也提起这件事。

  「我考虑过。」

  「很好、很好。其实我以前在美国待过几年的一所脑肿瘤专门的医学中心,现在有个研习医师的空缺,我想推荐你,你意思如何?那里设备齐全,有多位专门研究该科的知名教授,可说是世界最顶尖的脑肿瘤外科中心,能到那里学习个几年,相信对你的助益不小。」

  老教授深信他不会拒绝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微微一笑地再说:「只要你点头,这个缺就是你的了。欧阳,你是我历年来最得意的门生,更是将来本科不可或缺的生力军,我非常看好你未来的发展,不要让为师的失望。」

  最后,教授将该医学中心的资料,以及前往研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信息,全部交给了英治,要求他在两周内给一个答复,英治便神色凝重地走出了科主任的办公室。

  看着资料上面那所医学中心的近照,先进新颖的外观,位于气候宜人的宾州大城,不但提供一间房子作为研习医师的宿舍,就连研习期间所有的食宿与交通都有妥善的安排,虽然薪资并不是太高--毕竟是前去研习的--可是考虑待在那儿将能获得许多第一手的医学新知,这实在是个教人不心动也难的提案。

  没有家累的自己,父母又都是开明而不会干涉儿子决定的人,英治可以说是毫无「后顾之忧」,只要带着行李箱,随时都可以出发。

  「两年……吗?」将资料夹合起的同时,英治心中已经做出决定。

  「喂,英治!」董新彰走进办公室内,一边脱去白色的医生袍,一边问:「你今晚没有值班吧,要不要跟我们去喝两杯?还有内科的俏护士们作陪喔!」

  考虑了一下,英治摇摇头。「不了,学长,你们去吧!」

  「干么这么不合群?都跟你说有漂亮妹妹作陪了。」董新彰不满地勾住他的脖子。「身为学弟,只要是学长说的话就不可反抗,难道你上学没学过这一点吗?」

  「我有约了。」英治冷淡地推开他的手臂,礼貌地说。「请不需要顾忌我,尽情地去玩吧,学长。」

  「啧,你要是肯来的话,妹妹的等级一定会更高一点的。」

  纯粹只是拿英治当诱饵的董新彰,依依不舍地放弃这个念头,改而八卦地问:「你说有约,是和女朋友吗?说起来,我好象从来没看过你带女孩子出现,干么那么神秘兮兮的,把女朋友藏起来不给人看啊?下次一起去吃饭吧!」

  英治心中泛着苦笑。「好。下次。」

  以一般世俗的眼光来看,自己和夏寰,到底该算是什么样的关系?

  英治享受着夜风吹拂在脸上的痛快感,右脚俐落地轮流踩油门与煞车,飙转过两个弯。难得没有排班,他一点也不想拿这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无聊的KTV或餐厅中,听左右的人闲聊政治八卦或打情骂俏。唯一能让他从紧绷的生活中被释放出来的,当然还是驾车兜风。

  音响播放着高亢的普契尼歌剧,男高音激昂地诉说着爱的真谛,然而爱到底是什么?即使听了那些描述爱情美好的歌曲,这种既模糊又抽象的东西,在英治看来还是只存在于文人墨客的纸笔之间,根本与现实生活牵扯不上关系。

  依他看,爱情根本是「国王的新衣」,每个人都说他看到了,其实爱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场自欺欺人的骗局而已,所有的人都被那些自以为浪漫的文学、艺术、歌者、演员给骗了。

  好比以世俗眼光来看,自己和夏寰,根本做尽了情人间的行为,但这就代表他们之间有爱情吗?英治不以为然的一撇唇,夏寰可不是能缔造出甜蜜得像冰淇淋一样的关系的人。

  那么,自己又期待能和他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什么也不期待……吗?

  「期待」本身用在夏寰身上就是个错误,他不是个能依照他人期待去走的人,叛逆是他的本性,越是希望他往东走,他就会往西行。

  这一点,其实我也没有多大的资格评论他,照他的标准看来,我们是半斤八两。

  说来说去,他们之间终究只是一场充满矛盾与无解的错误。从一开始处于既是彼此欣赏,也是相互挑衅的立场,不知不觉当中成了把酒言欢的哥儿们,最后延伸到另一个战场--

  我想,我最痛恨他的地方,就是他让我发现了另一个我从不知道的自己。

  一瞬间剥落的面具,似乎永远也无法再戴回去。至少在夏寰的面前,自己那不欲为人知的一面一直被迫裸裎着。

  我会剥光你,直到你裸裎在我面前!

  总是强势地压倒群雄的锐利目光,总是不许人逃开的执着眼神。一次次的想远离而刻意疏远彼此的联系,也是一次次的失败在他的纠缠底下,然后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已经走在一条未知的道路上,一条与原本的人生设计大相径庭的道路上。夏寰介入的不只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的……

  你在害怕什么?小治,你是在怕我,或是怕我引出你企图扼杀的那头存在于内心的野兽,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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