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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晴蜜心里泛起苦涩,旧梦真美。

  “会笑就好,以前他在码头工作都不笑的,走过你身边都像刮起一道阴风,那时我们私下都叫他刘无常,就是黑白无常的那个无常。”高严见她微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啧得可大声了。“我知道你不相信,可以前那小子就是这个样!我头一回领俸,想找那小子上酒楼吃个饱,他却说居安不思危,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说我没苦过不知道害怕。我在码头也是苦力活儿,哪里不苦了?!”

  “他说他在码头工作时,大伙儿都嘲笑他的出身,谁还笑得出来呢?”杜晴蜜忍不住为他反驳,负谦吃过很多他们想象不到的苦呀!

  她突然一怔,抚着肚子连退了两步。负谦现在还喜欢她,她却不留只字词组就这么一走了之,他心里会有多苦、多难受?



  “不会要生了吧?”高严上前扶她,总要让她躺下他才能去请稳婆啊!

  “我没事,只是觉得不该这般跟你说话。”她匆匆搪塞过去,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想想负谦的心清?不过当下她气过头了,哪有心力去想。但愿负谦是气她、恼她的多,不是伤心自责难受……

  “我是个粗人,没关系的。只是没想到负谦会跟你说这么多,看来他这几年改变不少。”高严有些感慨。“自从我知道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后,就想认他做义弟,好好照顾,但他不要,还嫌我麻烦又碍眼。他以前讲话很直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他没必要替谁留情分。还记得有一回,有个工人搬货时压断腿,好几个月不能工作,我们大伙儿就提议凑笔钱给他,负谦一口气就拿了十两出来,后来那名工人心被养肥了,明明能动了还装不便,我们就意思意思给个几文钱让他买酒,就负谦再也不肯拿出一毛钱,还当着全数人的面前对那名工人说:“你还没瘸就急着改行当乞丐,但给不给钱是大爷的主意,你管不着。”,结果两个人差点在码头打起来呢!我愈看这小子就愈中意,非要认他当弟弟,谁知过没几天,他就到龙家去了。”

  “……我印象中的当家没对人说过重话。”

  她眼中的负谦跟高严眼中的负谦真的是同一人吗?杜晴蜜疑问满天飞。“你说你待到当家当上总账房,那你有听说过他和静红的事吗?”

  “谁啊?我连听都没听过。负谦后来只替他姊姊卖命,真有他看上眼的姑娘,一定是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不许任何人接近,照理说很好看出来的,我不可能不知道。负谦就是那种一辈子就一个妻子,到死不变卦、不纳妾、不续弦的人。”人不轻狂枉少年,他也曾荒唐过,流连青楼、花巷什么的,欲找负谦一起开个眼界,却反而被骂个的血淋头,他说他以后是要成家的人,不能对不起他的妻子,一点点都不行。高严搔搔头,没把这段话说出来,太私密了。



  “唉,我怎么帮他说好话了?这浑球过分得很,我存够钱能开这家客栈时有写信到鸣台山给他,要他过来同喜,等了大半个月他才回信,说我这个人没定力,怕喜不过三年,等我真能开业十年以上,他每年过年都请戏班在客栈门口,从初一唱戏到元宵新年过……”

  杜晴蜜压根儿没细听他后面的话,一心绕着到底有没有静红这个人?如果静红是在高严离开后才出现的,那他就不可能知道,毕竟他连负谦成亲的事都不晓得。

  会是绿芽假扮的吗?可是阿水婶跟她碎嘴过当年姊夫跟绿芽私奔时,全省城都在看龙家的笑话。阿水婶说因为姊夫帮绿芽说过几回话,龙老夫人时常差绿芽跑腿买东西,有好事上前近看过她几回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一连数日,杜晴蜜的心都在这上头打转。如果今天负谦真想纳静红为妾,她不会后悔带着孩子离开,但假如一切都只是误会,那她……

  她对负谦做了多过分的事!

  午夜梦回被自个儿惊醒,杜晴蜜满身大汗,腿又抽筋,以前都有个男人细心为她端来温水哺喂。像在鸣台山时,厨房随时备有热水,他每晚总会端盆热水让她泡脚,为她揉捏肿胀的双腿,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半夜抽筋将他惊醒,不管白日他在外奔波多辛劳,一定会起身替她顺着筋络,直到她舒缓后又睡去。

  妒妇!杜晴蜜,你这个妒妇!她气得咬紧自个儿的手臂,泪水像瀑布般宣泄地流着。她听到静红那番话后,整个人没了理智,以为自己的幸福是偷来的,就要还给正主儿了,负谦重情,不见得会赶走她,但要她看着负谦跟其他女人浓情密意,她做不到,她真做不到。

  所以她逃了,不敢在省城多留一刻,怕传回家的消息是房内要添人了,她绝对会受不住的。

  离开后,她刻意气着负谦,想他用情不专,告诉自己这个人没什么好想的,他现在过得可快活了,在心里一直毁谤他来让自己日子过得下去,别心痛到站不起来。在还没有嫁给负谦之前,也是一个人打拼过来的,她没什么好害怕的。

  但,她现在却被后悔缠得紧紧牢牢。

  善妒、自欺欺人,遇事了就想跑,就算她后悔了又有什么用?她哪有脸回去?还说要让负谦无后顾之忧,她才是负谦最大的隐忧。

  “唔——”杜晴蜜肚子一缩,开始剧烈疼痛,她大口大口地呼息,却觉得头上像被人罩了块布,不太能吸得到气。她疼得双腿发颤,几乎无法站直身躯,但为了腹中胎儿,她扶墙抓桌,举步维艰地移到门口。“大哥……大哥……”

  她疼到连换气都困难,说出来的话可能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踏出房门后,她像用尽了全身才气似的,已经没有办法再走动半步,背抵着墙,沿墙滑坐而下。

  “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杜晴蜜抱着肚子,冷汗满脸,不知道支撑了多久,肚子突然不疼了。

  她不敢掉以轻心,缓缓站起,小步走到高严房前褪门。“大哥,救我……”

  敲了好几回,总算把高严叫醒,他紧张到连上衣都来不及穿就奔来开门。

  杜晴蜜又开始腹痛,一见到他立即软倒。

  “我马上去找稳婆,你撑着点儿!”让出自个儿的房间,高严临时也找不到人帮忙照顾杜晴蜜,只能一路念着阿弥陀佛冲到稳婆家。

  连夜把稳婆挖起来,死拖活拖,只差没把她扛上肩带回来,还没接近大门就瞧见月光下站着一名高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高严直觉是来投宿,还没靠近就出声打发他——

  “今天东家有喜,没空做生意,你到别家投宿吧,这里很多地方让你选。”高严见他文风不动,晴蜜还等着他呢,就不客气了。“让开!有人要生孩子,你别挡路,如果一尸两——哎哟,稳婆,你干么打我?”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还没生呢!呸呸呸!”又是一个大老粗,孩子生下来又要累娘了。

  “晴蜜要生了吗?她在哪儿?”门口男子听到有人要生孩子,虽然还没十足月,九个多月也有了,差不多是晴蜜的产期。

  “是呀,就是晴蜜——等等,你怎么知道——”

  “先别管了!稳婆,我妻子要生了,麻烦你帮个忙。高严,你还不快点带路,愣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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