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的父亲就一天到晚借钱给人家,但这二十几年来她所遭遇过最惨的处境,也不过就是“三餐多蔬果,少鱼又少肉”而已,所以她一直没有对这次的债务抱有太大的危机感。
不过今天她总算知道,原来欠地下钱庄一千万的后果竟是这么可怕,之前没能把握机会威逼纪于恒出手收购,他们家还真是渡不了这道难关。
说到纪于恒,余巧宣发现自己最近好像常常想起他,尤其是在她离开馥桦,再也看不到他之后。
“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余巧宣看着窗外的月亮,遥想起远方牵挂的那个人。
她要离开前给他惹了一个大麻烦,不晓得后来有没有造成他的困扰?还有她写给他的小纸条,他有没有好好保存,照着做呢?
刚才她送走所有人,独自转身进屋的那一刻,其实她突然有一股想要紧紧抱着纪于恒大哭一场的渴望,只不过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软弱击溃,所以才拚命把这股渴望压抑了下来。
“算了,别再想他了,赶快靠自己振作起来吧!”
余巧宣关了民宿主建筑物内所有的电源开关,准备走往位于民宿后方的别馆……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这时,她突然发现大门外面好像有一个人影在窜出余巧宣随即隐身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户观察外面那抹人影。
就着昏暗的路灯,她看出那是一个男人。
余巧宣心头一惊,她直觉想到是早上那群讨债的人又来了。
“这次只有一个人是不是?好,本小姐跟你拚了!”余巧宣蹲低身体走到柜台内拔下墙上的小型灭火器,接着她就带着灭火器,悄悄地从后门出去,再蹑手蹑脚绕到大门前,来到那个男人的身后。
“你这个王八蛋,看招!”
余巧宣高举着灭火器,准备往男人的头上敲下去,只不过杀气外露的她随着这声吼叫,早已被对方掌握了自己的行踪,只见灭火器即将击中男人的那一刻,他及时转过身来,一手夺去她手上的灭火器,另一手则准确地扣住她两只手腕,接着一个用力,便将她这个人锁进怀里。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快点放开我喔,如果你想侵犯我的话,我一定会当场咬舌自尽给你看的!”余巧宣在男人的怀里奋力挣扎着。
她以背对的姿势被男人锁在怀里,既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也猜测不出他的企图。
“余巧宣?”突然,男人在余巧宣的耳畔叫了她的名字。
而这一声呼唤,成功地让余巧宣安静下来。
纪于恒,余巧宣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果然看见那张让她殷切思念的俊脸。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拿着灭火器……”纪于恒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下一秒,余巧宣整个人便飞扑进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紧紧抱着他。
“怎么这么暗啊?”纪于恒跟在余巧宣身后,摸黑跨过门坎进到屋内“因为我刚刚把这里的总电源关掉了,你等我一下。”
余巧宣开了灯,屋内瞬间恢复光亮,而这时也隐约看得出她的双颊有些许未退的红潮。
刚才在大门口发现来人是纪于恒的时候,她竟然忘情地扑上去抱住人家,等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赶紧从他身上跳开。
余巧宣捧着自己发烫的小脸,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
“对了,你刚刚说,这个地方是?”纪于恒将这个童年时期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房子环视一遍,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口试探余巧宣。
“是我大阿姨开的民宿。”余巧宣赶紧重复一次她刚才瞎扯出来的答案。
“所以你在这里是?”余巧宣的答案让纪于恒微微眯起眼睛,不过他仍没有表露太多思绪。
“帮她顾店啊,他们全家出国旅游了,临时找不到人帮忙,我只好辞职来帮她顾店。”余巧宣回答的同时,眼神不断往旁边飘移。
她怕一旦对上纪于恒的双眼,就会立刻被他看穿她的心虚。
“喔,原来是这样。”纪于恒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假装了解地点点头。
昨天他从人事部李姊那里问到了余巧宣的个资,不过李姊念给他的地址却让他大感困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余巧宣曾经跟他说过她是嘉义民雄人,但她的户籍地址却是在宜兰。
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纪于恒只能先到这个地址一探究竟,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李姊给他的地址,竟然会是“这个地方”,这个他童年时期住过一段时间,并且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深刻记忆的宜兰小桂坊。
虽然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刚才出租车一驶进外面的田间小路,他马上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原是为了找寻余巧宣,最后却意外回到小桂坊,纪于恒的脑子里开始慢慢浮现了许多疑问,而这些疑问随后也在与余巧宣如此“出人意表”的重逢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这女人必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过往和余巧宣相处的画面一一浮上纪于恒的脑海。
他想起她跟踪他去孤儿院的事,想起她总是喜欢在他的办公桌附近探头探脑,还有她明明就住在宜兰,却刻意隐瞒身份,骗他说她是民雄人。
不过让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她对他做出这么多怪异的举止,却从来不曾让他感觉到任何恶意呢?
说来也奇怪,他摆明就是被她戏弄了,但他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终于又见到她了,也或许是意外发现她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所以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有一种淡淡的喜悦。
那些谜团就先摆着吧,他不急,既然她被他找到了,就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他有把握早晚会让她把事情交代个一清二楚。
“对了,总经理,那个……你怎么会跑来这里?!”相较于纪于恒的胸有成竹,余巧宣倒是显得有些惶惶不安。
刚才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一时感动过了头,竟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到访有多不寻常,现在她冷静下来了,才发现大事可能不妙。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他看穿她进馥桦的企图了?不然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你已经不是馥桦的员工,就别叫我总经理了。”纪于恒微微皱起了眉头。
现在再听她用“总经理”这个生疏的称谓叫他,竟让他觉得有点不舒坦。
“喔。”余巧宣怯怯地看了纪于恒一眼,“好吧,那……纪于恒,为什么你会突然跑来这里?”
“当然是来兴师问罪的。”纪于恒毫不犹豫地回答。
“兴、兴师问罪?”余巧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对啊,有人突然莫名其妙规定我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结果我乖乖地听她的话,但稍不注意,她竟然不告而别跑走了,你说,难道我不应该来找这个人兴师问罪一下,看她为什么要这么无情吗?”纪于恒挑着眉,嘴角扬起一抹令人难以揣测的微笑。
“喔,原来是这个意思。”余巧宣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不然你以为我的兴师问罪应该是什么意思?”纪于恒别有深意地反问她。
“呃,没、没什么意思!”余巧宣慌张地猛摇手。
看到余巧宣这种反应,纪于恒又更加确定了先前的想法。
她果然有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