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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戏?亏她想得出。

  刘常君眼底一闪而逝的伤痛转成冰冷。

  久久不闻他回答,她心下越慌了,急忙道:「我、我知道这样骗人不好,可我思来想去,还是只剩这个法子了。」

  「有必要说得那么复杂吗?」他终于开口。



  是她的错觉还是怎的,常君哥哥为什么听起来……在生气?

  刘惜秀不安地抬起头,却发现他的神情异常平静,唯有嘴角紧抿成一道线。

  他还是生气了吗?

  她忐忑地道:「我……我……」

  「你就明白说一声,」他生生截断了她的话,冷冷讽刺道:「嫁给尚无功名,一事无成的我,觉得很是委屈。这样我就听得懂了。」

  她瞬间怔住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情急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他嘲弄地反问。

  「那是因为、因为……」她怎么也说不出那徘徊在脑际心间,最深最深的恐惧。

  刘常君久候不到她的解释,眼神越发冷淡。「你放心,我会答应你,就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一场儿戏,永远不会拿它当真。」

  「常君哥哥。」她浑身一阵发冷,伸手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毫不犹豫地闪避开来。

  「走吧,娘还在等我们。」他的语气讽刺至极。「等我们演这一场戏。」

  刘惜秀望着他掉头就走的背影,所有呼唤的冲动全都紧紧卡在喉头。

  就算唤住了他的脚步,又能如何?又改变得了什么?

  ……因为她就是个扫把星啊!

  当晚,红烛高燃,交杯成双。

  坐在堂前的刘夫人满面宽慰喜色,看着刘常君和刘惜秀一身新人装束,跪在她面前行大礼。

  好心的村长前来主持拜堂仪式,充任司仪,笑吟吟地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在红色的盖头底下,刘惜秀见不到他的眸光,只听见自己怦然的心跳,和着隐隐不安的慌乱,在胸口沸腾翻搅着。

  她的手紧紧攒住绣球红缎子,而另一头,牢牢牵着的是刘常君。

  老天爷,别瞧见啊,这只是假的、都是假的,千万别当了真,求求你……

  说不出是紧张、害怕,或是她根本不敢承认的喜悦,刘惜秀依着村长的指示行仪,只觉脚步虚浮,每踩一步都那么地不真实。

  「送入洞房,礼成!」村长欢欢喜喜地高喊。

  说是新房,也就是刘常君的卧房,没有高挂红幛绣帐,没有满盆红枣桂圆,只有燃着两支红烛,烛光映照着窗上贴的双喜字,凭添了一抹喜气。

  刘惜秀坐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屋里仿佛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卜通!卜通!跳得恁般慌乱……不知羞!

  就在此时,红盖头被银秤轻轻地掀起,她心跳漏了一下,仓皇抬眼,直直望入他的眸子里。

  只见他黑眸幽幽深深,冷淡中又像是燃烧着火焰。

  刹那间,她着魔了般地痴痴凝望着他,像是明知火光灿烂却危险,却仍旧忘形扑身而上的飞蛾,就为了贪那么一点点的暖,一点点的亮……

  刘常君不发一语,只是端起了两盏酒,一盏递予她。

  她伸手接过,几乎抑不住地颤抖,只得双手牢牢地握住了,以免酒汁溅落出来。

  「谢谢,常君哥哥。」她慌乱地低下头。

  刘常君眼神复杂,嘴角噙着冰冷的讽笑,「记住,我现在是你的夫君。」

  他一仰而尽,而后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转身就往外走去。

  「你自便吧!」

  刘惜秀拿着酒杯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

  直到他关上了房门,那砰地一声像是重重撞在了她的心上。

  他真的走了。

  是啊,当然是这样,他们不是真的夫妻,当然也就不用喝交杯酒,所以她一点也不需要觉得难过。

  她脑子乱糟糟,慢慢放下酒杯,接着慢慢褪下大红嫁衣,只剩下雪白里衣衬裙,然后缓慢地将身体移进床里,面向墙壁,将被子拉到下巴。

  闭上了眼,她努力不去想,不去听,不去感觉。

  可是眼眶却不知不觉地灼热刺痛了起来,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手常紧握成拳,用力揪住左边胸口。

  秀儿,这样是好的,这样才是对的。

  她反覆喃喃,好似这样就可以阻止左胸里的心脏溃散崩解。

  而在另一头的夜深人静——

  刘常君守在娘亲的床边,大手稳稳地握紧娘亲苍老的手。

  仿佛只要握得紧紧的,就能阻止生命自她体内一点一滴的流失。

  然而就算不谙岐黄之术,他也明白……娘就是这几日辰光了。

  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是人们说的小登科,大喜之日,可他却只感觉到一阵阵欺上心头的矛盾、痛苦和讽刺感。

  明知已成事实,不该牵挂,偏偏脑海不断回荡着她日间说过的字字句句,一次又一次,重重灼烧着胸口。

  常君哥哥,咱们真的不该成亲……不该成亲……

  第5章(1)

  他们成亲后的第三天,刘夫人安然合目长逝。

  时光荏苒,春去夏至,不管人间是喜是悲,是安乐是忧患,流年似水依旧,而一晃眼,又是入秋风凉时分。

  这天午后,刘惜秀跪在刘夫人的坟前,自提篮里端出一碟包子置好,又取出三炷清香,一壶甜酒。

  「娘,秀儿做了您爱吃的韭黄包子,您多吃点吧。」燃起了香,她闭上眼,诚心祝祷。「常君哥哥这些日子都很用心读书,虽说劳神了些,不过身子强健如常,请娘安心,他一切都好。」

  在香炉里插好了香,她掏出手绢,细心地拭去墓碑上的尘灰,一脸温柔地和娘亲说话。

  「娘,秀儿做的绣件销路不错,添补家用都够用,娘您只管放心,还有,那些鸡鸭都养得肥肥的,卖到镇上酒楼里又是一笔收入;我昨儿托了村里张家爷爷,帮我宰只鸡好给常君哥哥炖药补身,可是他不肯喝,又当着我的面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她叹了一口气,早习惯了这样自说自话。「娘,常君哥哥还是不肯原谅我,这可怎么办呢?」

  这半年来,常君哥哥对她越来越冷淡了,本就一天见了她都说不上一句话,现在更是连着几日几夜,就算在桌上坐着相对吃饭,他也能当作她根本不存在,视而不见地自顾自夹菜扒饭。

  也许他终于记起他自己曾说过,都是因为收留了她这个刑克父母、带累亲人的扫把星,所以爹爹才会死。

  他是不是也在害怕……以前是爹,现在是娘,那一个会是他吗?

  她心口一痛,随即胆颤心寒了起来——会吗?

  「不会的,常君哥哥有功名傍身,足见将来是要享富贵之人,他不会教我带心累的。」刘惜秀喃喃自语,拼命安慰自己,「何况我们没有喝交杯酒,我们也没行周公之礼,我们不是真的夫妻……」

  可是她很害怕,不知道哪天他会开口叫她走。

  也许最好的法子就是离开他,别再把不幸和灾祸带给他,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永远再也见不到他,心就像被活生生一把扯了出来一样,痛得完全不能呼吸。

  「娘,您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的额头靠在坚硬冰凉的墓碑上,疲惫地闭上眼,低声道,「我若是真为他好,就该离得他远远的,让他去娶房贤慧的媳妇儿,生几个大胖儿子……不管是不是能当得了官,做得了大事,可至少他是好好儿的,是幸福的。」

  可……她就是做不到。

  现在常君哥哥也只剩下她了,如果连她都走了,眼下还有谁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谁来替他添茶递水,帮他收拾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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