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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守文正要再说些什么,一个服务生追出,将手中物交到宁真手上。

  “刚才那位高高的先生掉的。”

  丁守文道了谢,转头见到宁真怔怔地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小盒。

  皱起眉,沉默了会,他道:“你在这时摊牌,对廷亨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今晚第一次,方宁真对学长的话感到真正不悦。她握紧手中的小盒,抿唇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她想做的,只是重新定位两人的平衡点。

  知道自己怀孕前,她认为分居、分手可以让彼此退回一个安全的角度,廷亨不用自责内疚,也不用再担着朝三暮四的骂名;她不用担心受怕哪天忽然被嫉妒蒙蔽,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接受不了、令旁人退避三舍,成天只会疑神疑鬼的讨厌鬼。

  嫉妒就是这么可怕,一旦陷入那样的思考漩涡,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伤害,一言一语都变得多余,真到那时,廷亨会怎么看她呢?他们之间岂不真真正正只剩折磨与难堪?

  她不想,不想走到那一步。

  ……后来发现怀孕的事,她一度逃避,也乱过阵脚。可如今已慢慢能正视改变不了的事实,冷静理性地想清楚合理、对大家都好的解决方式……



  她从未想过要去惩罚谁。

  那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并不是看见廷亨痛,她就会比较好过……

  丁守文看着她低垂的脸蛋,总是温和的眼眉间,染上少见的愠色。

  廷亨痛恨旁人置喙,宁真在内心深处不也讨厌极外人指点东指点西?要分要合、要怎么分怎么合,究竟关别人什么事了?他们都想大吼,可当一段感情牵涉到太多人参与,顾虑太多,沉默才成熟,沉默才是唯一不伤人的解答。

  是做得过头了……丁守文想着。可不做得过头些,廷亨哪里能放下口舌之争,宁真又如何肯褪去太过乖巧顺从的表象?

  “不是只有被伤害的一方才会难受的,宁真。”丁守文不想欠廷亨,更不想见到宁真缩进乌龟壳里,断绝喜怒哀乐,成为一个没有感觉的人。所以再不动听,他还是要伸手握住了她僵硬的双臂,转向自己,他说道:

  “哪怕只有一刻的念头也好,你想过离开,想过把心封起,对廷亨来说就是最大最深的惩惩罚。”

  第10章(1)

  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离开商场,马廷亨走向相隔两条街的停车场。

  腿上的痛忽强忽弱,他有点麻痹了,但渐渐感觉膝盖有些弯不起。这行走姿势令他联想到了外国惊悚电影中的僵尸,一拐一拐地却战力惊人,在夜里的路灯下特别容易引起路人侧目。

  直觉摸向了胸前的西装内袋……过去一个星期来,他吃止痛药的次数连自己都被吓到。曾和人开玩笑说,也许再过不久他就得用轮椅代步,看来有机会一语成谶。

  大掌在胸前按了又按,忍不住低咒出声。

  想起刚才在餐厅里腿痛忽然发作,打碎了只杯子,止痛药可能落在那儿了

  马廷亨努力回想车上有没有备用的药,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附近是没有药房的。

  “唔……”一阵痛意袭来,他单手紧拧在腿上,停下脚步。裤袋中还有装着戒指的纸盒,提醒着自己的狼狈又可

  好不容易的相约,无关公事的约会,他们却都没能坦诚,分明该是最重要的话语,却太过在意周遭、被太多杂事打断,然后放在心底的话就只能一直留在原处。

  会不会……其实没有所谓的最好说话的时刻、最适合表白的场合,只有说不说得出口,以及对方是否愿意聆听话中真意。

  果真如此,他现在、这一刻就想打电话给宁真,叫她马上离开餐厅,马上离开在一旁帮倒忙的丁守文,到自己身边来。

  从口袋中执起的不是手机,是戒盒。他很擅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也靠这技能生存至今。究竟,握着一枚戒指的男人,话该怎么说,才令人安心?他想不到。

  如果婚姻最后变成了一种形式,一种只是让旁人认同的仪式,他还想要吗?他不知道……

  停在原地很久,马廷亨叹了口气。才想将戒指收回,身后一辆疾行的机车呼啸而过,擦过侧边。他左腿一软,伏地。

  手中的小盒飞了出去。

  马廷亨眼睁睁地看着盒子落地弹开,戒指掉出,圆圆的戒身滚呀滚、滚呀滚……滚进了臭水沟。

  他傻了。

  一点、一点、一点,雨滴落在了头顶、面上,他真的傻了。

  他该写个惨字吧。

  怎么走,或是爬到停车场,马廷亨有点不太记得,来到车边,他掏出钥匙开了车门,弯身翻找止痛药。

  没有没有没有……翻了个大白眼。以他一整晚的遭遇来看,这已经没什么好讶异的了;他的腿这么痛,应该也开不了车,从停车场走回大马路拦计程车,沿途说不定会当场瘫痪,隔天一早被人发现被雨水淹没在路边,真是太好了——

  “你该不会还想开车吧?”

  那是发恼而不稳的语气,马廷亨愣了愣,听出是宁真。

  扶着车门,他惠起身望向她。

  从天而降的是毛毛雨,沾湿了她的短发。她喘着气,彷佛跑了很长一段路,脸色发白,不知是因落雨而骤降的气温,还是……还是对自己的担心?这苦肉计有效,他早猜到的,可他真是不想用这招的……

  方宁真秀眉紧拧,一手握着矿泉水瓶,另一手捏着他的止痛药盒,都快被捏烂了。

  当服务生送来被遗落的止痛药,她懂了一整晚廷亨显得心不在焉的原因。

  他左腿的情况一直反反复复,很多时候以为没事了,其实只是隐忍不说,而她也只能从一些细节中察觉……方宁真睨着他扯开无奈的笑。她早已经叮嘱过他少开车了,为何要做出让人担心的事呢?

  宁真脸上并不是他想念已久的开怀笑容,不过……膝上腿间的痛不可思议地和缓许多。马廷亨扶着车子,将车门关上。怀开了,可我走不动。宁真,你背我好吗?”

  心揪起,方宁真责怪地觑着他,转开了手中的水瓶,连同止痛药一起塞到他手里。

  而他反手使力,将她扯入了怀中。

  怀中人没有挣扎,又或者有挣扎……已经不重要了。马廷亨紧紧地、水中浮木般地拥着,不放。

  “宁真,我好痛……为什么会那么痛呢……”

  “……你们应该知道我这里不是急诊室吧?”

  拉开门,一对被淋得半湿的男女相拥。瞄着廷亨笑得有点扭曲的俊颜,齐蔚然深吸了口气,对情况猜到了八分。

  “抱歉,蔚然,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蔚然退了开,方宁真扶着廷亨入内。“我们……不大想到医院去。”闹到了医院,若对伯父伯母隐瞒,是说不大过去的……

  话没有说得太白,但三人都心知肚明那原因。

  如果他不是住在与人合开的内科暨身心科诊所的楼上,大概会叫他们直接到急诊室报到。领在前打开了诊间的门,齐蔚然默默地从已经撑不下去的宁真手中接过廷亨,接着抛走烫手山芋般顺势转身将他丢到了躺椅上,转开微弱不刺眼的灯,才回身对宁真说着:“他吃过什么?”

  方宁真想了想,道:“早上是咖啡和蛋沙拉三明治。开会时几片饼干、一块巧克力蛋糕,中午自制便当是五谷饭、烤鲑鱼、蔬菜,晚餐南瓜浓汤、牛排……”她努力回想着,却见躺椅上的廷亨撑起上身看着自己,转转眼,她也不是故意要去记,只是……碰巧注意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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