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智没想过正是因为他的风流成性,以及对发妻的无情,让偏向母亲的两个儿子商量好给他固定的扶养金额,一块钱也不多给,两边轮流接母亲过去同住,对他则不闻不问,标准的只给钱,不探望。
“我就是要当个守财奴你管得着吗?我宁可把钱迭成枕头睡也不给你,你胆子够大就来抢。”苗大勇气得又想砸东西。
“瞧瞧你,这脾气几十年不变,我也不过替大嫂说两句话,何必动气?何况说句难听的,你没儿子送终,将来还不是得在老大和老四家挑一个过继。”苗大智撇撇嘴,满眼嘲讽。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他财产再多也留不住,到头来还是得给别人,他是抱心酸的,无儿祭拜是事实。
不过这虽是实话,由身为弟弟的说出来就过分了,他们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居然还往人最痛的伤口戳下去,这话说狠了。
“虽然我儿子死得早,但我还有女儿,不劳费心,她一个抵你们十个。”气到胸痛的苗大勇大声吼道。
“女孩子终究要嫁人,不全便宜了女婿,她拜的是人家的祖先而不是你。”苗大智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为了钱,没了兄弟也在所不惜。
“我高兴、我痛快、我甘心将半生辛劳送给半子,没留下后嗣这件事我将来到九泉之下再向老祖宗磕头认错。”秀芝即使再惹他生气好过这群狼心狗肺,逼他卖地、卖祖产,连百年宗祠也不要了,苗家怎么尽出这些窝囊废
“二哥,别说气话,你和三哥呕气何必牵连我们,别执迷不悟,趁兄弟们还活着时分一分。”苗家老五苗大忠开口也是为钱。
“老五,哪边凉快哪边去,你那偷人的老婆找回来了没?先把家里事处理好再出来见人,别害我们跟你一起丢人现眼。”苗大勇回呛,没说出口的是他女儿跟了个吸毒的,儿子还在酒店当围事,都是没出息的。
“二哥,你——”羞愤不已的苗大忠涨红了脸,话到嘴边难成句。
“二叔,自家兄弟何必闹得不愉快,三叔、五叔也是为了你好,你这身子骨也不硬朗了,上了年纪就要好好地为自己将来着想,别总认为日子还长得很,别像我家那口子”
苗家大嫂又开始哭嚎,开始哭诉她命苦,原来以为嫁进苗家能享享福,谁知她那个死鬼丈夫不争气,一场重病就要了他的命,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老大家的一哭,同病相怜的老四媳妇也跟着哭哭啼啼,两个寡妇抱头痛哭,倒让一旁的众人感到无比尴尬。
人走茶凉,除了苗大勇还肯代大哥、四弟稍微照顾他们的遗眷,其他苗家的亲族根本不肯伸援手,少了男人的支撑门户也就少了情分,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冷漠待之。
“就是呀,二哥,我们也不是故意来惹你生气,大嫂、四弟妹是妇道人家,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多少让她们好过些。”苗大智极力游说,不达目的誓不罢手。
神情疲惫的苗大勇看了看一屋子的亲人,心里不由得感慨。“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卖地的,等我百年以后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我两眼一闭也看不到。”
他已经心力交瘁,懒得再应付他们,老父留给他的土地他会守到进坟前,到时随他们去分。
“二哥,你再想清楚……”
“二哥,你考虑考虑……”
“二叔,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苗大勇苦笑,闭上发涩的双眼。“我心意已决。”
他果然是老了,力不从心,光是听几句胡话就受不了,心口一阵阵的抽痛。苗大勇的固执让苗家众人束手无策,暗地里怨他的死脑筋,不知变通,有钱到门前偏往门外推。
不过山不转路转,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他名下的几亩田,而是更大的利益,够他们吃喝一辈子。
“既然二哥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可是爸指名给秀芝的那块地我们可不能不说话,那是爸生前攒下的家产,我们每个人都有分。”那是一块肥地,油水甚丰。
想抢他女儿的嫁妆?门儿都没有!苗大勇冷哼一声。“去跟罗律师提,我不插手,你们也晓得我和不孝女好几年没谈过话,她要放着长草或是租人耕种我一概不过问。”
早知道他们不安好心,会将如意算盘打到秀芝身上。
一提到向来不由人作主又极有主见的女儿,苗大勇是恼多过怒,更多的还有为人父亲的骗傲,外表娇弱的她有着坚强的心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群人想从她下手是自找苦吃,她那宁折不屈的臭脾气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父女俩的个性几乎是一模一样,软硬不吃,不管别人说什么只坚定自个儿认定的信念,把前路险阻跌得头破血流当成磨难,吃补、吃苦只差一个字。
人不怕受伤,就怕受伤了爬不起来。这是他们家的家训。
“罗律师算什么,根本连屁也不是,哪有人会立下五十年不卖地的遗嘱,还把地给了五谷不分的孙女,爸是病胡涂了,迷迷糊糊的盖错章。”都快死了还摆人一。
苗大智很不服气,还没听过家产越过子辈直接传给要捧别人家饭碗的孙女,实在太可笑了,她凭什么得的比他们这些长辈还多?
一听这话中有话的暗示,苗大勇面色一沉。“你是指我家秀芝朦骗老人家,趁他神智不清时窜改遗嘱是不是?”
非常严重的指控,也是对他女儿人品上的侮辱,她替叔叔们尽孝还被污蔑,这还有天理吗?
“别激动,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爸死都死了,那份遗嘱就别当真,趁着如今价钱好把地脱手,我们五个房头少说四、五千万的进帐,也省得你在花田里蹲得腰酸背疼。”
真给钱蒙了眼,一群势利鬼。“还是老话一句,不要问我,你们的肮脏事我不掺和。”
有老子逼女儿丢嫁妆吗?想钱想疯的人真是无理取闹,一大把年纪了越活越回去。苗大勇不齿这些唯利是图的兄弟。
“二哥,你!”苗大智被他的顽固气得握紧拳头,但没敢真的动手,二哥揍人很痛,会出人命的。
“二叔,你一定不清楚对方开价多少,若你端点架子再抬一抬,肯定比你种花有出路,说不定在台北的秀芝就等你开口让她回来,老是离家在外你也不安心。”苗家大嫂动之以情的劝说。
大家都知道苗大勇有多疼这个女儿,简直是要星星不敢摘月亮的疼入心坎里,连她想北上复学都百般阻拦,宁愿扯破脸、父女交恶,也要把人留在乡下。
尽管多年来没说过几句话,见了面像见到仇人般撇开脸,可谁都看得出他的疼爱,就是舍不得女儿在外头吃苦受罪,才做恶人逼她回家,他这番用心良苦苗家人皆知。
女儿是苗大勇不能碰的软肋,为了她,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一提到女儿,他的老脸为之一柔。“她比我还懂,不会把她祖父操劳半辈子的心血给糟蹋掉,你们都明白她从来就不是个会讲道理的人,她要真撒起泼来连我也招架不住。”
一头母老虎,又凶嘴又毒,不管你是不是长辈,只要她认为你是错的,抄起竹扫帚照打不误。
想到她在她祖父灵前抢过师公的桃木剑就往她三叔背上砍,一人舌战多人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凶巴巴的模样让人不敢靠近,苗大勇不由得想笑,心里得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