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和北方的建筑工法大不同,南方喜爱琉璃瓦饰,北方喜欢土造防寒,这些全都认季娃大开眼界。
“这里就是宇府。宇家祖先是北方悍族,后来移局关内,渐渐的扩散至南方,最后定居,期间经历十一代。你现在双眼所看到的,全都属于宇家所有。”
季娃瞠目结舌,清楚的知道于和商记雄霸一方,几乎垄断朝廷对外的船运商机是一回事,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这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围墙高约八尺,精致的軓檐从象征福至的双蝠到吉柿,完整无缺。只是小小的地方都如此讲究,让她更无法想像其它地方是什么样的情景。
只是还不待她赞叹,骆应天已经率先回府,要求仆佣打开六扇大门,迎接正主。“天哪!这有多少人?”
“属于宇家的家生子共计两百一十八人,这是我离家那年的人数,现在不清楚了。”宇文决在季娃的耳边小声提点。
第7章(2)
从大门一直排到大厅堂,两旁分列垂着脸迎接家主的男女仆佣,季娃压根儿就无法数清,如果这些是维持偌大家宅正常运转的仆佣,那么需要靠于和商记吃饭的雇佣到底有多少?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咋舌。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靠近大厅堂,唯一抬起脸的男仆眼眶泛泪,衣着不同其他人的蓝紫色,而是偏蓝色的棉锦布料。
“肆律,好久不见,你娶老婆了吗?”
“托少爷的福,小的在去年成亲了。”肆律用衣袖擦拭眼角。
“肆律打小就跟在我身边,一直负责我的生活起居。”宇文决向季娃介绍,“肆肆,这位是少夫人。”
“少夫人?这……这老夫人知道吗?”肆律詑异万分。
“等会儿季娃奉了茶不就知道了!”宇文决瞧着肆律的神色,瞬间就明白,所以他特地牵着季娃的手,跨过门坎,进入大厅堂。
这个孕育宇家十一代的精神支柱所在地,其意义早就无法言表,伫立在紫檀木上的祖宗牌位不曾染上一丝尘埃,象征宇家代代优秀超然,没有多余的奢豪摆设品,只有象征家训的书法挂在墙上。
家和、事成。
以前看过这四个字还不觉得如何,现在看来,只让宇文决觉得讽刺。
“到家,还楞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让姥姥瞧瞧!”
听着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若不是满头华发,季娃真的无法想像宇家奶奶的年纪这么大。
“姥姥,我平安回来,还带着您的孙媳一起回来孝敬您。”宇文决一记眼神,肆律连忙将一杯参茶递到季娃的面前。“季娃,给姥姥奉茶。”
季娃乖巧的接过参茶,跟着宇文决一起跪下。“姥姥喝茶。”
老夫人看了看宇文决后,又睨着季娃,并没有马上端走季娃捧高的参茶。
“府上哪儿?”
“住在临近开封城的淄村,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全村大概就百余口,大多数人都仰赖着开封城过活。”手开始有点抖,季娃却不敢轻易的放下。
“姥姥不先喝口茶吗?这是您孙媳的孝心呢!”宇文决当然发现季娃的手开始颤抖。
“我现在不渴。”
宇文决顺势将参茶从季娃的手中接过来。“既然姥姥不渴,那就改天再喝。只是这么大阵仗,在这厅前不晓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离家后音讯全无,现在回来不算大事吗?”
季娃看向开口说话的妇人,她坐在太师椅上,雍容华贵,发簪上的珠翠玛瑙是她所见过最精美的。
如果没有猜错,这是大娘锦氏,宇文决提过。同母的宇文阔及宇文决的生母是赵氏,与锦氏同为宇父的平妻。本来赵氏先入门,应该没有平妻的道理,无奈锦氏嫁进宇家时带了大笔嫁妆,才造就后来宇家的繁荣,最后不管赵氏怎么反对,还是无法让宇文改变扶锦氏为正的决定,形成平妻局面。
宇文决在马车上提过的亲族,族繁不及备载,最后她先把重要的长辈记熟,剩下的就是见着再介绍即可。
“大娘说这话就差之千里,文决离家后,怎么会是音讯全无?每月送回来的平安信没进到您的手中吗?”
果然是锦大娘!平安信?他没有提过这一点。
顿时,大厅堂里一阵沉默。这平安信,谁见过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问话。
“看样子可能信差出了纰漏。”宇文决轻描淡写的说,丝毫不想再追究。
“文决让大家担心了。那么大哥呢?不在吗?”
“都变成那德行了,还能上哪去?”不知道是谁出声,但说出口的话实在刺耳。
宇文决皱着眉头,“若大伙没事,就回去继续手中的工作,我先去看大哥吧!”
“你好好劝劝他振作,现在你回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老夫人一想到这嫡孙就头疼,对于季娃,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予注意力。
宇文决倒是无所谓的顺势起身,也牵着季娃站起来。“我带你去见大哥。”
“慢着,你自己去就好,我想先跟媳妇热络一会儿。”开口的是另一名妇人。
季娃并没有忽略她是接受到锦氏的眼色。所以她是跟锦氏友好的三房段氏啰!
唉!家大业大,这后院的姨娘、偏房加起来,至少有四、五十人。听说经过宇文决这代堂兄弟的努力下,有增无减是确定的。
这热络恐怕是把小羊丢在狼群里,才刚踏进宇家大门,考验就开始!兵来将挡。季娃稍微捏着宇文决的掌心,示意他不用担心。
“好啊!我也准备了一些见面礼,要分送给大家。乘这机会,大伙可以热络一下。”她微微扬起嘴角,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生意手法。
宇文决敛着眼,没有坚持立场,只是以全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那么晚点我们跟大哥一起用餐,届时我再来接你。”
“好啊!”
待宇文决一离开大厅堂,其它仆佣也跟着鱼贯离开,剩下筌是女眷。
季娃让人把礼奁全数搬进来,只是有些随意用竹篓装着,还发出尖锐的咯咯声,女眷们先是喁喁私语,最后演变成嗡嗡声,甚至还有轻蔑的鼻音夹杂其间。
唉!人多嘴杂。
“嫂嫂,你装在竹篓里的该不会是活禽吧?”桃色缎料如云般称托出雪白的肌肤,开口的女子娇气十足,美丽的五官可以让人容忍那稍嫌尖锐的嗓音,尤其是讲到“活禽”两字,其中隐含的不屑意味十分明显。
季娃当然也听出来了,却依然淡定。“是的,那是老家养的母鸡,一路舟车劳顿,让它们受到惊吓,我想过几天冷静下来,就会开始下蛋。”
“下蛋?嫂嫂是在暗讽我们宇家没有能力让大伙吃饱吗?”
咦?强势的口吻。
宇文决提过,在平辈中,歌雅堂娃是唯一让他刮目相看的女孩子家,她十分聪明,不容小觑,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就有机会与他们兄弟一较高下。
“这位是歌雅堂妹吗?”
“文仲堂哥说我什么?”眼珠子转了一圈,宇歌雅便知道是谁提的。
“不让须眉,所以我特地挑了这个要送你。”翻开箱奁,季娃取出一只不起眼的梨木盒。
宇歌雅一接过手就蹙起眉头,原本以为是不起眼的便宜货,还想要嘲弄,但指腹触及的刻印让她顿住。这刻印的文字……怎么可能?她翻到背面,想证实是西贝货,却亲眼见到小楷字体,虞世南特有的外方内圆体,她不可能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