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叛国这等罪行,怎么处置,也不会过当。”
“问题是,皇上连六王爷都没打算安上弑君叛国的罪名,一个老迈将军难不成还能翻上帝位?”见皇帝不语,他继续说道:“既是如此,不如就卖董家一个恩惠,微臣保证,会让人随侍父亲身边,保证父亲再无异心。”
“不成,就这样放过他,朕心中堵着呐。”梁琛拍两下自己的胸口。
第13章(2)
“皇上想怎么做?”前辈子,他是谈判桌上的高手,碰到梁琛,他的胜算降低两成。
见他紧张的模样,梁琛乐了。谁说没有人能为难董亦勋,他这不就为难上了?“你说,若是朕同这老匹夫谈个条件,把他的庶长子过继给凤陵公主,你猜,他会不会同意?”
他的话让苏凊文心头一惊。他知道?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难怪从开始,梁琛待他就情分特殊,没把他和董昱绑在一起,原来他早就知道董亦勋的生世。
见他像生吞鸡蛋似的的表情,梁琛更乐了。
“你也知道朕是皇姑姑一手带大的,自然特别心疼皇姑姑,她膝下无子,而驸马爷与皇姑姑鹣鲽情深,怎么也不肯为子嗣伤了皇姑姑的心。朕心头深深感念啊,若是怡靖王爷能过继到驸马名下,让两老年迈时有依靠,得享含始弄孙乐趣,岂不是除了眹的心头病?爱卿本该为眹分忧,这事儿你怎么说?”
梁琛的口气云淡风轻,但表情却是万分笃定。而在震惊过后,苏凊文明白,这件事早就搁在皇上心里多时,他定是要利用这次机会办成的。
也好,这给了董昱一个台阶下,也给自己搬出将军府一个好借口。
“但凭皇上吩咐。”
见他如此“乖巧合作”,皇上岂能不龙心大悦,既然龙心大悦,那些个小眼睛、小鼻子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了吧。
梁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贤卿,朕再问你一回,那个郑允娘真的是与你两情相悦,她腹中的孩子真是你的种?”
苏凊文苦笑。头已经洗一半,他能不认下?“是。”
“你与她,果真是两情相悦、两心相欢?”
明知故问!他咬牙,再应上一句,“是。”
“好得很,那朕可就没做错事啦。”梁琛拍两下手,满脸得意光荣。
一股不祥感觉油然而生,他屏气凝神问:“请问,皇上做了什么事?”
“朕赐她为怡靖王侧妃。”
梁琛挑挑眉。他还借亦勋的名义赐下不少珍贵物品,让董肆往将军府送,不知道耕勤院里那把火开始延烧了没?
好期待!许久没有好戏看了呢。
一听之下,苏凊文转瞬变了脸色,一个心急,他连忙起身。
梁琛见他那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心道:果然啊,外头传得没错,怡靖王和王妃情深意切、蜜里调油,任谁都分不开他们。
“听说你那位王妃真难得,从头到尾没哭没闹,连吵都不多吵两声,只是命令下人,把自己的箱笼全清理出来,猜猜看,她想做什么?不会是慷慨大方到想同郑允娘分享嫁妆吧?”
他受不了了,忍下噬心疼痛,就要翻身下床。
皇上见状,笑得眉弯眼眯,两手压住他的肩膀说道:“爱卿这是做什么呢?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朕都替你担着呢,别怕!”
苏凊文咬牙切齿。他不担还没事,就怕他去担!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好了,不是她看重身外物,但这些嫁妆是她日后的安命财,不舍得丢开。于是,她花大把心思将箱笼整理得妥贴稳当,再把银票贴身收藏。
每到夜里把银票拿出来,发觉它们温热温热的,自己都觉得好笑,可能是人在慌乱时总想抱住一些东西,即便是一把稻草也是好的。
表面上,她依然晨昏定省,虽然不管中馈,但家里的大小事需要帮手的,她都没有推辞。
她的生活过得规律,每天领着孩子到郑允娘屋里让他们培养感情,郑允娘虽然对待孩子不热络,却也温和有礼,至少孩子不害怕她,也不讨厌在她跟前待着。郁以乔伤心,但她不让人看出伤心。
旁人不知,紫荷却是明白的,随侍在她身边多时,怎分辨不出她心事沉重?她是笑的,但笑容敷衍成分居多,像是演戏似的,却又演得漫不经心。
她老是在夜空里寻找北极星,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北极星可以为人指点方向。
主子……已经不再是她的方向了吗?
她像在计划什么事似的,又老是恍神;她看起来很忙,却总是重复做同一件无聊事;她看起来不急,但自己知道,她早已经是无头苍蝇,心灵找不到依归。
少夫人问她,“风筝断了线会怎样?”
她回答,“会坠地。”
少夫人摇头说:“只要风力够强,它便不会坠地,而是远离。”
这种充满伤感的对话,时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于是紫荷出现不祥预感——主子将要失去少夫人的心了。
郑允娘在做小衣裳,几个孩子围在桌前练字。没人知道郁以乔在坚持什么,为什么非要把五个孩子和她拉在一起,为什么非要孩子在她跟前练字读书,而郑允娘明白,却不愿意说破。
她放下针线,悄悄地看向郁以乔。是的,她存下非分妄想,她希望将错就错,董亦勋是个风流良善的男子,或许在皇帝赐亲之后,他愿意给她一口饭吃,愿意成全她和孩子。
她看着郁以乔正拿着书,靠在软榻上。
她真羡慕她的自信笃定,羡慕她能够操控自己的命运,更羡慕她的潇洒自在,若是换了旁的女人,怎能不哭不伤不焦郁。
可是她没有,自始至终她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若不是传言她与王爷恩爱齐心,她会以为她根本不在意这段婚姻。
事实上,郁以乔并没有郑允娘想像中的云淡风轻,她只是做出决定,决定不委屈自己。
她讨厌泼妇、讨厌妒妇,更讨厌成天到晚心机算尽,只求男人一个无心青睐,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待在这样的环境,不允许环境将她改造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所以,哭可以,在夜里;伤可以,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哀愁也行,但不管是什么情绪,她都不允许自己落入下乘,不允许自己争风吃醋、丑态现尽。
抬头望向窗外,她看着窗外老树,想起自己嫁接的桃树。
那次回娘家,董亦勋牵着她的手在树下比划。
他说:“你觉得在这里架个秋千怎样?”
她没应,他又继续道:“大娘说想种一些菜,我们把屋子给拆了,铺上泥土,把这边的屋子弄成菜园如何?”
那天下午,他规划了很多事,也不知是随口说说,还是认真的,但他眼里有两簇火苗在跳跃,望着她的眼神满是专注。
但她和他不一样,她分心了。
不管他说什么,只是笑着、只是点头,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掌心的那抹温暖,她承认自己有点小罪恶感,但他的掌心让她想起苏凊文,她的阿董、她的工作机器人、她的英雄。
她知道这样不厚道,在丈夫跟前想起别的男人。
她以为自己和阿董有缘有分,以为她的穿越是为了让他们之间的爱情重生,谁晓得,她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并且欣赏他、爱上他。
她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就算奇迹没有发生在她和阿董之间,至少她能专心和这个男人白首一生,可是她的“以为”,一次、两次被推翻,一回、两回被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