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乎吗?”
“就算不在乎,但人言可畏,否则怎会一个克妻谣言,就让王爷不得不纡尊下娶?”
他微哂,不作答。总不能让她晓得,这谣言背后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郁以乔换了话题,问:“能够聊聊吗?王爷那些枕边人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
“我总得晓得何处有虎狼出没,才能提枪带棍、防范未然。”
虎狼?真是个好形容,他又想笑了,原来旁人嘴里对她的形容,都不及与她面对面这般鲜活。
“我的嫡妻在生下儿子之后,身体就不大好,日日用药材养着,可也熬不到两年就走了,太夫人心疼禹襄,又担心嫡子没有受到好教养,便留在身边带着。”
禹襄是他的长子,今年六岁,长相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让祖母养在膝下,任性了些,性子也骄傲了点。
“哪些药材?”她一下子就把后宫甄嬛传拿出来套用了。
“药材没问题,不过那几个小妾通房天天都要到屋里同她请安,到底说了什么话没人知道,只晓得每回小妾请过安后,她的病情就会更沉重些。再加上当时几个小妾、通房陆续怀上孩子,她心郁难平,不多久便离世了。”
这番话里有些许讯息:那位正妻掌管内宅很严厉,身子好的时候没人敢作乱,直到她生病,群魔乱舞,一个个骑到她头上,不但魅惑她的丈夫,还一个个在肚子里落了种,她是被活活气死的。
“你不是在坠马重伤之后,不记得过去的事,怎还知道这些?”
“不记得又如何,总会有人想引我记起过去的自疾是怎生模样。”
念头自脑中闪过,她问:“记得之后呢,恢复过去的习性态度、为人处世?”
他瞄她一眼,眼底流过欣赏。这么快就嗅到虎狼住在什么方向?不过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接着一名小妾和一名通房丫头彼此陷害,她们喂对方的儿子吞下毒药,事情被揭发出来,太夫人发话,杖毙!”
那是他另外两个儿子,禹宽、禹祥,只比禹襄小一岁。
“孩子呢,救回来了吗?那个毒有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病症?”郁以乔惊呼。竟然对孩子下毒?她还以为白雪公主的坏皇后只会出现在西方世界,没想到,东方人的恶毒也不遑多让。
“他们运气好,中毒时,府里正好有太医在,救得及时,没留下什么毛病。”
听到小孩没事,她松口气,接着问:“两个孩子吞下去的毒药是同一种吗?”
他浅笑,点了下头。她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重点。“所以在杖毙那两个女人之后,府里就不再往下追查了。”
“为什么不?因为凶手抓到了,没有追查的必要?”
“当然。”
她轻嗤一声,说道:“就没人怀疑,为什么两个母亲会起同样的心思,妒忌对方的孩子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胆子大到想要用药,而且用的还是同一种毒药?这当中,有没有受人煽动、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精致的筹谋……”
她匆匆促促说过一大串后,才发现他没搭话,顿时闭上嘴巴。
是,她太激动了,老是忘记在人权还没有发达的时代,女人命贱,下人的命更贱,生生死死不过弹指瞬间。
见她满脸沮丧,他笑道:“查到又如何?如果指出真凶后,府里要面临的是个更大、更强烈的风波,我想,多数人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更大的风波?郁以乔紧眉不语。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愿意去想,因为……谁晓得那个波澜在下个回合,打上的是不是自己。
她闷了声,问:“另外两个呢?”
“一个偷窃太夫人的东西,一个想要爬上父亲的床,她们自首、画押,被逐出将军府。”
愿意承认自己没犯下的罪刑,原因无他,唯因认罪还能保留性命,不认罪,下场只会更凄惨,她们肯定知道某些事情而企图逃离,很可惜,她们不晓得有些人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肯留下万一。
听见他的话,她松下腹间气。“所以她们并没有死。”
“不,死了。在我的人找到她们时,是两具尸体。”
那时董叁、董肆刚进将军府,年纪轻、能掌控的人太少,事情发生时,他们慢了一步。
郁以乔咬牙,“她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她聪明,聪明到令人心惊,但愿这份聪明,能够保她在将军府里平安生活。提起茶壶,董亦勋为她满上水杯,却是半句话都不说。
郁以乔迟疑半晌,才开口,“如果提早知道某些事需要避开,才能保得我长命百岁,在道德上,王爷是不是该事先点醒几分?”
“放心,我已经在府里逐渐建立起势力,今非昔比,你的小命比起她们的,有保障得多。”有董叁、董肆,以及十几名暗卫,若是还有人想贸然对耕勤院下手,只会自讨没趣。
“空口说白话,容易得多。”她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很不容易相信别人?”
他笑着望向她的表情。这个女人还真是很不怕自己,也好,他不喜欢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却在背后兴风作浪的女子,她肯把最真实的一面摆到他面前,多少代表她对自己有几分信任。
“我只相信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
她张开两只手,他看着她的手小小的、白白的,明明看起来很弱,谁想得到,她有能力护卫自己的家人,替亲长争取更好的生活。没有多想,董亦勋直接握住她的手,揽到自己怀中。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学会相信我,因为嫁入将军府后,我兴、你旺,我殁……你也难以保存。”
他的目光诚挚而认真,那是不容置疑的神情,如果郁以乔还存有几分侥幸,在这一刻也已经全数消灭。
“把那个瓶子交给我吧。”
听他提及瓶子,她慌了神情。就算他听到她和娘的对话,可她已经换过衣裳,他没道理认为她还把迷幻药带在身上。
“什么瓶子?哪有什么瓶子。”她猛摇头、矢口否认,态度摆明了欲盖弥彰。
“你绝不会把药留在家里的,既然几位夫人不同意你的做法,你定会防范她们把药给丢掉。如果不想让我搜身的话……”他伸出手,意思是要她主动上缴。
她挤眉弄眼,但他态度不变。他武功那么强,想搜她的身没什么不可能,万一搜着搜着,搜出几分情趣,当场将她给法办了,她还要不要脸?
想透前因后果,她就算不情愿,还是把罪证给交了出来。本想再同他商量个几句,却听见外面有动静。
董伍敲敲房门,低声道:“主子,凤陵公主到了。”
董亦勋起身,把瓶子放进自己胸口,郁以乔不得不跟着走到门边迎接贵客,不多久,凤陵公主进门。
凤陵公主约四十岁上下,鹅蛋脸、新月眉,神态安详、长相端庄,她脸上隐含着笑意,举手投足皆韵致天成。
待三人入座,她牵起郁以乔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后对董亦勋说:“确实是个水灵细致的孩子,没想到竟会让你给撞上,看来,你的运气益发好了。”
“多谢凤姨赞美。”
“侯府的事儿我听说了,郁瀚达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怜老文成侯一世英名,竟落得今日这番境地。你早早和那里脱离关系也好,嫁入将军府,勋儿会好好护着你的。”她的口气安闲气定,让人不自觉松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