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怡春院,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怡春院给的,难道那都不用算?”
郑黔一脸无赖,拍了拍自己的腰带,“我身上可是随时都带着她跟她养父母画押的那份契约,要是我拿到衙门去告官,你说……官老爷会不会把她交给我带回怡春院?”
“你!”韩栋跟林群开气愤的瞪着他。
“韩栋,群开。”傅天抒出声阻止了两人,“什么都别说了。”
他不想跟郑黔这种人纠缠不清,因为最后受伤的必然是慕真。
这件事情他得尽快解决,只要给了赎身金,拿回契约,慕真跟她的过去就能完全切割,而那些过往的鬼魅也将离她而去。
“我给,三日后的此时,你带着她的契约来换。”
闻言,赵慕真一惊。“二爷?”三百两不是小数目,她怎么能让傅天抒为她付出那么多?
傅天抒知道她想说什么,以眼神打断了她。
“傅二爷不会耍我吧?”郑黔笑问。
“我说到做到,现在……”他眼底迸出骇人的光,笔直的射向郑黔,“你可以滚了。”
镇金堂的收入及支出都是由傅天抒经手,但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不支薪的。
所以听到他答应给郑黔三百两以赎回赵慕真的卖身契,所有人都不禁替他担心。
三百两,从哪儿来呢?
韩栋跟林群开话不多说,各自拿出积蓄,凑了个一百两给他,却遭到傅天抒的婉拒。
韩栋跟林群开跟着他南来北往的做买卖,其实极具风险,那些钱认真说起来,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他们虽未成家,没有妻儿必须照顾,可却还得为将来打算。
两人的好意,他心领了。
以他的职权,要挪用镇金堂三百两并非难事,但三百两不是寻常数目,更非寻常用途,他不想也不能瞒着傅长年夫妻俩。
于是,当晚他便带着慕真来到主屋,与傅长年夫妻俩商讨此事——
听了傅天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讲明白之后,傅长年跟张俪因为吃惊而沉默了好一会儿。
“天抒,你说的都是真的?”傅长年神情沉凝。
“是的,爹。”
“为什么之前不提这件事呢?”张俪脸上略显忧色。
“慕真是从怡春院逃出,而且是趁着失火之际,为免大家有过多联想,我才会避重就轻,并不是存心欺骗爹娘及大家。”傅天抒毫不隐瞒。
赵慕真低着头站在傅天抒斜后方,始终沉默不语。
“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肥’,这会儿还真是应了这句话。”张俪一叹,“要不是慕真的名声响亮,那个人也不会找上门吧?”
“娘,不管如何,我不会让慕真回到那个地方。”傅天抒说。
“那当然。”张俪急忙解释,“慕真已经是咱们傅家的一份子,别说是你,我也不会让她被带回长庆城。”
赵慕真抬起脸,眼里已盈满泪水。
张俪怜爱的看着她,温柔一笑,“慕真,别担心,你哪里都不用去,安心地待在傅家。”
“夫人……”她只喊了声夫人,便激动哽咽。
“天抒,”傅长年直截了当的问:“对方要多少赎身金?”
“三百两。”他说。
“什么?!”张俪惊呼着,“这真是狮子大开口,摆明了是抢钱!”
“孩儿已经答应了他。”
“什……”傅长年一怔,“你答应他了?”
“他手上有着慕真的卖身契,只要他拿去告官,慕真就得归他所有。”傅天抒神情凝肃,“孩儿只想尽快将事情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话是没错,但是……”
“爹,娘,”他直视着傅长年及张俪,“这事本该由孩儿自己解决,但孩儿身边实在没有那么多的银两,所以才会前来恳求爹娘帮忙。”
傅家两老忖度着,三百两傅家不是没有,只是不甘白白被郑黔如此敲诈。
不过天抒说得没错,为免夜长梦多,这件事是得尽快解决。
慕真自从来到傅家后,就深得大家喜爱,她冰雪聪明又善良开朗,不只处事圆融,性情稳重,还才气横溢,设计出大受好评的首饰,并让因为假金事情而生意下滑的镇金堂重新坐上永春城第一的宝座。
于情于理,傅家都不能对她的事置身事外。
再说,傅天抒自十六岁开始便在镇金堂工作,多年来南来北往的行商买卖,从不喊苦,也从不要求任何的报酬。
若支薪的话,他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也值那三百两了。
“爹娘,那三百两,孩儿一定会慢慢摊还,只求您们能……”
“天抒,你太见外了。”张俪一笑,“爹娘怎会跟你计较那三百两?”说着,她转头看着一旁的傅长年,以眼神暗示他说些什么。
傅长年微微颔首,“天抒,你娘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尽管从账房拿三百两去付了慕真的赎身金吧。”
闻言,傅天抒跟赵慕真惊讶而欣喜的看着两人。
“爹,娘,孩儿谢过爹娘的恩情。”说着,他立刻拉着她跪下谢恩。
张俪起身上前扶起两人,笑叹一记,“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傻,说什么恩情呢?咱们可是一家人……”
“谁跟他们是一家人?!”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四人微怔,立刻循声望去,只见傅耀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一脸不满的走进来。
“爹,娘,您们的心肠实在是太好了,但是咱们傅家可不是开善堂的。”
“耀祖,你在胡说什么?”张俪轻斥他一句。
“娘,我可没说错,三百两不是小数目,咱们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替一个外人付赎身金?”傅耀祖冷哼,“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伙同外人来坑骗您们?”
“你怎么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天抒可是你的弟弟……”
“娘,他们不是傅家的人。”傅耀祖指着傅天抒跟赵慕真,不满地指控,“他们一个是来路不明的孤儿,一个是从青楼跑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傅家人!”
“耀祖,你……”
“他也就算了,傅家总算也养了他二十几年,可那个丫头……”他语气尖酸刻薄,极尽羞辱之能事,“她是个不清不白、污秽不堪的女人,她待在傅家,只会坏了我们的名声。”
“住口!”傅长年脸色一沉,愠怒的喝斥着,“你还要兴风作浪多久?”
迎上爹严厉而恼怒的目光,傅耀祖怔住。
“要说有辱门风,谁比你还有能耐?”傅长年辞严色厉,毫不给他脸面,“人的出身是没有贵贱的,可人的品格却有高低,天抒这么多年来全心全意的为着傅家奉献,却从不要求任何的回报,可你呢?你替傅家出了什么头,争过什么脸?”
他稍稍缓了一口气,语气坚定且不容反对地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准你再多说什么。”
傅耀祖眼见阻止无效,只好愤怒的瞪了傅天抒一眼,恨恨地离去。
三日后,郑黔比约定的时间还早来到镇金堂,而傅天抒已经备好了三百两等他。
“傅二爷,给慕真丫头赎身的钱,你可备齐了?”郑黔一进来,就贪婪的看着傅天抒摆在柜上的箱子。
若没猜错,他想那箱子里就摆着白花花的三百两银子。
傅天抒没开口,一旁的韩栋跟林群开也恶狠狠的瞪着他。
他微顿,“怎么?你们该不是反悔了吧?”说完,他哼笑一记,“那也不要紧,慕真丫头迟早能替我赚回那些钱……”
傅天抒打开箱子,冷冷道:“这里是三百两银子。”
看见箱子里亮得让他猛眨眼的银子,郑黔迫不及待的上前,伸手想触碰,可傅天抒却猛地关上箱子,吓得他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