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福,范太夫人已经挑了她喜欢的耳环跟项链……”傅天抒尽可能不与赵慕真有任何的眼神接触——尽管他明白她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
他将装着首饰的珠宝箱子交给了韩栋,客气而有礼地道:“工坊还有事,请二夫人容晚辈先行退下……”
“天抒——”韩栋跟林群开一听,几乎同时出声叫他。
像是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他以眼神制止了他们,“二夫人,晚辈先告退了。”
“二爷请便。”他都说了要忙,二夫人当然不好开口留他。
他一欠,旋身便往后面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赵慕真心一沉,她感觉到了……他对她视而不见,不愿再跟她有任何的瓜葛。
这是早在他带着她去李府的那一天,她就该知道的事情呀!
可即使是这样,他至少可以看她一眼吧?难道他连问她一声“你过得好吗?”都不愿?
想起他方才那淡漠的、仿佛他们不曾相识的眼神及表情,她的心好痛。
为什么这么痛呢?在怡春院那几年,她早已尝尽人情冷暖,总能把苦头当甜头吞下去,现在怎么会难以承受他的淡漠呢?
回到别院,已是近午夜时分。
傅天抒踩着疲惫的步伐踏进院门,别院里静悄悄地,只有幽微的月光照着庭院,教他还能看见眼前的路。
小花跟小龟不知躲到哪儿去窝着,只有小虎一跛一跛的出来迎接他。
他弯下身子将它抱起,小虎睁着一双无辜大眼,有点哀怨的看着他。
“饿了吗?”他抱着它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弄点小鱼干给你……”
自从将慕真送走后,不只他,就连小花、小虎跟小龟都回到了从前凡事自理的日子。
他总在早上出门前,放置足量的食物给它们,但不知是先前被慕真惯坏了还是怎样,他发现它们的食欲变差了。
走进小厨房,他先将小虎放在灶旁,然后拿出罐子里的小鱼干递给它。
小虎连嗅闻都不愿,只是一屁股坐下,意兴阑珊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他微微皱起眉头,“不想吃?”
小虎喵呜一声,起身往外面走去,他跟着它走出小厨房,只见它一个劲的往客房的方向走去,然后在紧闭的门前坐了下来。
这一瞬,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然后拧了两圈似的疼。
小虎在等着客房的主人,它以为她还会回来……
“小虎。”他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她已经不会回来了。”
“喵呜。”小虎看着他,像是听懂他说了什么,又像是在埋怨他做的决定。
“我是为了保护她,她……”
是,他是为了保护她才要她走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也不希望她离开。
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她的思慕,傅天抒陡地一惊。
她不过是这漫漫人生中,一个与他短暂擦身的人,为何却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让他如此思念?
因为她照顾了他的胃、照顾了他所拥有的三条小生命?还是她帮他洗衣、帮他打扫庭院?
那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帮他做的事,只要他开口,但为何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的不同?
“天抒?”
正出神,院门口传来张俪的声音,他一震,迅速的回头往声源望去。
“娘?”他讶异的看着站在院门口的张俪,迈开大步朝院门口走去。
“娘,这么晚,您怎么……”
张俪没跨过院门,只因小花跟小虎对傅天抒以外的人并不友善,即使她是傅府的女主人。
“娘有些话想跟你说,但平时总找不到机会,我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就……你刚回来?”
“嗯。”
“又在工坊?工匠们都不在了吧?你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看看一些成品,还有……”
“你不想回来吧?”她打断了他的话,双眼直视着他。
他微顿,“娘?”
“你虽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却是我亲手带大的,我难道不明白你的心吗?”张俪说着,幽幽一叹,眼底逸满歉疚,“慕真在这别院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到处都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对吧?”
傅天抒眉丘一隆,“娘……”
“她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她,我相信你也喜欢她。”
迎上养母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他不由得感到心虚。
“都是因为耀祖吧?”张俪一叹,“娘真是对不住你……”
“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孩儿了。”不想让养母感到歉疚,傅天抒急道:“我不惯被伺候,她在……我也不自在,将她送到二夫人那儿,跟大哥无关。”
“若跟耀祖无关,你大可将她送到主屋来,不是吗?”张俪一语戳破他这个善意的、出于孝心的谎言。
他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是娘惯坏了他,是娘委屈了你……”她眼眶微湿,眼底充满对他的歉意及不舍,“娘知道你一直忍让着耀祖,从不跟他争也不跟他斗……”
“娘,别这么说,做弟弟的本该敬爱兄长。”
“娘感激你为了这个家的和谐而退让,但也许该是你替自己打算的时候了。”
傅天抒微怔,一时没弄懂娘的意思。
“天抒,”张俪直视着他,语重心长地道:“不管是什么,若你在乎,若你要,就放胆的抓着吧。”
李府·潇湘苑
潇湘苑是二夫人所住的地方,此时,一名年约七旬的老者从苑中一间房里走出来,后头跟着的是神情焦急的二夫人。
“周大夫,她的情况怎么一点都没好转?”二夫人急问:“这两天,她烧了退,退了又烧,脑子也迷迷糊糊的,到底……”
“她是染了风寒,不过情况并不严重,我两天前来时已开了药方给她服下,照理说是该好的,只是……”周大夫沉吟片刻,“这姑娘似乎是心病重过身体的病恙。”
“心病?难道……”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看她是心病成恙,积郁成疾,真要医好她,那势必要找到解开她心锁的那把钥匙。”周大夫续道:“我还是会开点药给她,过两日,我会再来。”
“有劳周大夫了。”二夫人向他道了谢,旋即唤来家丁将周大夫送离潇湘苑。
她进到房里,坐在床沿看着烧得整张脸红通通,迷迷糊糊、意识不清的赵慕真,伸手轻探了她发烫的额头,眼底逸满不舍。
“恋心害人呀,真是可怜的孩子……”她喃喃自语,“你似乎是爱上了一点都不懂女人心的男人。”
看她病得如此重,她越来越觉得不妥,她该让傅天抒知道慕真的状况。
忖着,她立刻起身走出房外,唤来一名丫鬟吩咐其好好看着慕真,然后便遣了另一名丫鬟随她出门。
来到工坊,她一眼便看见正在跟金匠们讨论的傅天抒。
“二爷。”
她一出声,所有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她。
对于她出现在工坊,傅天抒感到十分讶异。“二夫人,怎么突然……”
“慕真病了。”她神情凝肃地道。
听见她病了,傅天抒眼底闪过一抹震惊及心疼,但他很快隐去。
“她前几天染了风寒,这两三天烧烧退退的就是好不了。”二夫人神情忧心,
“我看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实在很焦急不舍……”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觑不见任何情绪。
“周大夫说她是心病成恙,积郁成疾,二爷应该知道她心中记挂着谁吧?”她语带深意。
第3章(2)
傅天抒依旧沉默。
他知道她心里记挂着谁?是的,他知道,就像他知道自己心里记挂着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