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到欢喜楼取景?亏她还兴致勃勃地跟着他出门,暂时遗忘了燕青的落寞神情,岂料取景之处竟是在欢喜楼,而且从下午待到入夜……晚膳都用过了,还赖在这儿是怎样?
四爷是不是脑袋糊了,忘了皇上要的是七夕图而不是裸女图?!
“我脑袋没糊。”
染梅吓了一跳,瞧他正瞪着自己。难道说,她不自觉地把话给说出口了?
“艳儿,备四宝。”
“是。”艳儿吩附了声,贴身丫鬟立刻准备文房四宝,陈列在锦榻前的漆金长几上。
“磨墨,染梅。”
“是。”染梅边磨墨边狐疑地看着他,有点担心他待会画的会是裸女而不是风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满心替他担忧,反观他倒是气定神闲得很,犹如睡一觉那七幅画就会自己画好。
“染梅,看向窗外。”他动动长指。
染梅将墨条搁下,往窗外望去,外头的河流倒映灯火,好似繁星坠河。
“记住这个高度。”
“嗄?”不解回头,瞧他已经提笔作画,不禁探头想看仔细些。
“待会带你游河,你要把沿途的风光全都记下。”
“四爷是想要以这河为主题?”
“聪明。”
“因为这条河倒映灯火,犹如天上银河?”
慕君泽颇欣赏地点头,手下未停。“不过还有一点是因为每年七月都会在河边放水莲灯,所以这河自然是主题。”他没特地点出是齐月的七夕庆典,是不让艳儿听出端倪,猜出她非齐月人。
“喔。”原来齐月在七夕时会放水莲灯,她暗暗记下。只是……“四爷,你到底在画什么?”
要她看窗外,又说要画河,可为何出现在画纸上的却是交缠的两抹身形?
这……是春宫秘戏图吧!
“瞧。”他勾笑,将画转了个方向。
她一愣,想不到不过转了个方向,景物便截然不同,原本交缠的身形竟变成了潺潺河流闪动涟漪。
“横看成岭侧成峰。”他哼笑一声。“景物没变,端看观者之心,观者心想什么便成了什么,有心人硬是要另作解读,这也是教人没辙的事。”
就好比一幅“满城飞花”,画的明明就是慕家感念皇家的恩泽,却也成了通敌的暗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第7章(1)
听出他话中自嘲,她眉头微皱。“还不是四爷给人这种感觉,因为四爷如今专画秘戏图,我一瞧自然是如此猜,要是四爷往后都画风景图,自然就不会让人产生误解。”就像那回念字教她写下,可内容暧昧不清,也莫怪她误解。
“错的不是画而是人。”
瞧他一脸正经不过,染梅尽管不愿还是开口道歉。“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有先入为主的成见。”虽说她自认有理,可是他的说法倒也没错。
“不行,我还是生气。”他佯怒道。
染梅一脸错愕。不会吧,真的生气了?
上次要赶她走时,已教她结实地吓了一跳,她突地想起那回落水后,四爷态度丕变,还说既是她不走,往后她也走不了……
这事她都还没问个明白呢,眼前,不会又是在算计她什么吧。
“四爷,别气,别跟个不懂事的丫鬟过不去。”艳儿立刻向前,轻抚着他的胸口。“原谅她吧。”
慕君泽动作飞快攫住他的手。“艳儿,今儿个换作你是我,你气不气?我难得画风景图,好意示范,却反被她错认为秘戏图,我能不呕吗?”说得很像一回事,就连眸色都透着怒气,教一旁的染梅有些慌。
可实际上,他的怒气是来自于艳儿的骚扰。
再美再艳,这家伙还是个男人,他不喜欢男人贴自己这么近。
然而,那浓眉皱起的不耐神情吓着了染梅。只见她无措地靠近些,低头认错,“四爷,都是奴婢的错,四爷别气了。”
“你一句话就要我别气?”他哼了声。
“奴婢犯了错,任凭四爷处置就是。”这么说总可以消气了吧。
慕君泽闻言,眸色微黯,“我说染梅丫头,这句承诺可别轻易说出口,后果恐怕是你承受不起的。”
染梅愣了下,立刻意会,“四爷,奴婢的意思是……”
“知道,只是提醒你说话得留后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宽容大度。”
艳儿在旁偷偷打了个哈欠,对他的步数猜得一二。毕竟已经相处了几年,慕君泽那么点心思他还猜得到。
“奴婢知道了。”所以要说他人算是不错,没打蛇随棍上喽。
“不过要我息怒,你也得付一点代价。”他笑眯眼道,欣赏她瞬间垮下肩的无奈样。“瞧瞧,你这什么表情,难不成以为我会多为难你?”
“四爷的意思是——”
“把这窗外的景色记清楚,咱们游河去。”
“现在?”
“难不成还要看时拣日?”画笔一丢,慕君泽说走就走。
“等等,四爷,画……”
“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想要,我都给。”
待两人走后,艳儿才轻轻地把画收起,虽说只是幅小图,但毕竟是出自于墨染之手,哪天要他落个款,嘿嘿,那就值钱了。
画舫在盛满繁华夜色的河上漂荡,没有丝竹为伴,没有花娘环绕,但他更爱唯有一个她作陪。
“……四爷,会不会靠太近了?”
画舫的舱房其实空间不小,里头摆了锦榻和矮几等等基本家具,而锦榻边的窗一打开,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可是却拂不散腻在她颈间的气息。
“会吗?”那声音裹着笑意。
“会。”她很坚持。
“我觉得刚好。”
染梅眼角抽搐,横眼睨去,不敢相信他竟理所当然又光明正大地骚扰自己。
“可有将这河面风光给记下?”既然她都抗议了,他干脆大方地环过她的肩头,陪她倚在窗台前欣赏河面风光。
染梅一整个不自在。
“回答。”他催促着,明知道她浑身僵硬如石。
她咬牙道:“四爷,逾矩了。”
“会吗?”他干脆贴上她纤细的背。
“四爷!”她险些尖叫。
“唉,你这丫头真不识情趣。”为免她的尖叫声惊动船夫,他只好勉为其难地退开一些。听说大邹的民风较为保守,确实是能从她身上得到证明。
“四爷才是太放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里放荡?”
“四爷不是君子。”
“你倒是说说,你曾在哪儿见过君子。”他都没见过了。
她无法反驳,“可是四爷明明就有艳儿姑娘这位红粉知己,还有燕青姑娘全心守候,为何还要招惹奴婢?”
提及那两人,慕君泽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么说来,这两个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全都是我顺手救下的,所以承的不过是我一份恩情,至于要怎么还,我不过问也不管,他们两个人对我而言,不过仅止于此罢了,但是你,那就不同了。”
“哪儿不同?”说起来,他曾为了救她而伤到手,她也是承他一份恩情……不,在欢喜楼他也帮过她一回,她至今尚未道谢。
“你喜欢我。”
染梅瞪大眼,与他对上,本是要理直气壮反驳的,可却像是被他的魄力给慑住,教她支吾半晌才道:“才没那回事。”
“染梅,自欺欺人是很可悲的。”他长指勾起她一绺发丝。
“奴婢……”
“打从你提起墨染,我就知道你对墨染倾心,而墨染就是我,我就是墨染,你倾心的不就是我。”他长指微使劲,逼得头皮吃疼的她凑近自己,赶在她反驳之前,又说:“如果你只是醉心于才华,又怎会幻想墨染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