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想她肯定活到现在还没离开过这赤岩谷,若她见过世面,喜欢的应是那些女孩子家爱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而不是一本因年代久远而飘着怪味的古书。
“姑娘,这本︽日出药典︾是难得一见的医书,是日出国使节来朝进贡时献给当今圣上的。”柳无名说。
闻言,崔迎喜一怔。日出国指的就是之后的日本吗?不过这进贡的医籍宝典怎么没躺在皇宫中,而是进了他家主子的手里呢?
她好奇的看着马背上的戚仰宁,大剌剌的问:“你要求见我师父,总得报上名号,以真面目示人吧?”
戚仰宁一怔。他活到了二十二岁,还不曾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他蹙起浓眉,两只眼睛直直的看向她。
迎上他凌厉的目光,她不惊不怕,更不闪躲。“难道阁下见不得光?”
“姑娘,我家主子他……”
“无名。”戚仰宁打断了属下的话,纵身一跃,下了马背,
走上前取下面巾。“在下戚仰宁,京城人氏。”
第1章(2)
看着他的容貌,她眼睛登时睁大,视线久久移不开,他生得实在太好。
他有着一张端正的脸,浓眉、深邃的眼眸,挺鼻、饱满的唇,方正的下巴上还有个浅浅的、十分性格的凹窝,身形高大挺拔,体格结实健壮,活脱脱是一个衣架子。
他眼神睥睨,有种高傲、目中无人的感觉,且看来深沉,似乎是个寡言的人,也或许他只是不想与身分低微之人对谈。
他们都互相打量着对方,没有说话。
“姑娘,”见状,柳无名再度趋前,委婉而客气地道:“可否为我家主子引见神医?”
“我师父远游去了,目前不在无常居。”
柳无名一听,眉头皱起,“那么神医几时回来,可有交代?”
“我师父他……”话未完,她瞥见戚仰宁的眼睛及印堂,陡地一惊。
刚才一时被他的男色所惑,没仔细观察他的面相,如今细看之下,才惊觉他身中奇毒。
她一个箭步上前,突然抓住他的手把起脉来。他脉象极乱,显见这毒性在他体内已有多年,且正一点一点伤害他的脏腑、吞噬他的精力。
戚仰宁、柳无名及姬无双都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
戚仰宁甩脱了她的手,沉声道:“你做什么?”
“你病了。”她一脸严肃的说。
他眉心一拧。这不是废话吗?他是来求医的,当然是病了。这不必她说,三岁娃儿都知道。
“我能替你医。”她说。
闻言,戚仰宁先是一怔,旋即纵声而笑,他唇角一撇,不以为然的看着她,“真是笑话,就凭你一个丫头也能医我的病?”
他身上这毒就连京城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她能医?就算她是神医的弟子,这语气也太狂妄了。
他瞧不起人的样子让她有点受辱,甚至觉得火大。他是沙文猪,真真切切的沙文猪,他认为女人都是头脑简单的笨蛋,只会每天讨论着要穿什么衣服、哪种颜色的胭脂最时兴吗?
她可是出身中医世家,又跟着神医学医多年,且具备兽医知识的女大夫耶!哼,敢瞧不起她,看她怎么教训他。
忖着,她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戚公子,”她瞬间笑弯了眼,“其实我今天收到师父托人送来的信息,说他十日内便返回赤岩谷,若你愿意,便在这儿待下等他回来吧。”
戚仰宁微怔,暗自思忖了一番。
一旁,柳无名上前低声道:“主子,京城至此也要十来天路程,既然神医十日内便返回,咱们索性在这儿候着他老人家吧?”
戚仰宁沉吟了一下,心想此话不无道理,于是颔首同意,他看着笑咪咪的崔迎喜,“这附近可有旅店?”
闻言,她差点儿噗哧一声笑出来。旅店?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哪来旅店?若真有,那肯定是成精的狐狸开来拐骗男人,吸取阳气的。
“戚公子,我们这儿没有旅店,若几位不嫌弃,无常居倒还有两间空房。”她说。
戚仰宁没想太多,“好,我会让无名付你食宿费用的。”
“也行。”她一笑,眼中黠光一闪。
这时,一身黑还顶着两只尖角的羊咩咩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股脑的冲向戚仰宁。
戚仰宁一见那黑羊冲着自己而来,立刻闪开,一脸嫌恶又夹带着些微恐慌。
“咩咩!”崔迎喜连忙制止羊咩咩,可它还是不断的朝他靠去。
见状,戚仰宁抬起脚来抵着羊咩咩的身体,不让它继续靠近。
崔迎喜觉得他这个举动有点无礼,微微板起了脸,“欸!它不会伤人,你不必这样对它。”她趋前拉住羊咩咩的项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记。
无端挨了一记白眼,戚仰宁也老大不爽地道:“我讨厌牲畜。”
“它不是牲畜,它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悦的说。
他一脸不敢置信,“你跟牲畜做什么朋友?”
“万物皆有灵性,羊咩咩对我来说不是牲畜。”
他不以为然地瞥了黑羊一眼,“看见它,我只想到要红烧还是清炖。”
“嘘!”崔迎喜急急的跟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表情有点夸张。“不准说要吃它,它听了会焦虑的。”
“笑话。”他嗤之以鼻,“牲畜听得懂人话吗?”
话才说完,羊咩咩一个箭步朝他撞了过去,他一时不防,踉跄倒退了几步。
柳无名及姬无双见状,立刻趋前护主。
“哈!”崔迎喜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看来,牲畜只听得懂牲畜的话。”
这话分明是在暗讽戚仰宁,听在柳无名及姬无双耳里实在心惊。戚仰宁贵为王侯,可从没谁敢这么对他出言不逊。眼前这个女孩却胆敢嘲讽他是牲畜?
戚仰宁两道剑眉一横,两只眼睛像要射出小刀似的瞪着她。
“你……哈……哈……”他鼻子皱了皱,“哈啾!”
他羞窘又懊恼的瞪着正兴味盯着他瞧的崔迎喜,努力想忍住不打喷嚏,可越想忍越是忍不住。
“哈啾!哈啾!哈啾!”他用面巾掩住口鼻,两只眼睛恼怒的瞪着她。
“主子……”姬无双急急递上水囊。
他抬手示意不必,掩着口鼻以命令的口气对崔迎喜说道:“快把你的羊带开,不然我宰了它。”
这会儿,她总算知道他为何对羊咩咩避之唯恐不及了,因为他对动物的毛过敏,所以连骑马的时候都要掩住口鼻,才能避免喷嚏打个不停。
想起他一副酷到快结冰的模样,却因为区区几根毛就搞得如此狼狈,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咩咩,你过来。”她把羊咩咩拉到自己身侧,煞有其事地道:“你的朋友对你过敏呢,来,咱们离他远一点。”
听见她说黑羊是他的同类,戚仰宁恼得眼睛喷火,但还没说话,她已经转过身子,“你们随我来吧。”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明明满腔怒火却无处宣泄,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得意离去的身影。
从没见过他如此挫败懊恼的柳无名跟姬无双,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憋得满脸通红。
戚仰宁斜瞪了两人一眼,恼火的警告,“你们两人要是敢笑就死定了!”
“这是什么?”看着桌上那碗绿绿的、浓稠状的汤,戚仰宁瞬间变脸。
“是好东西。”
留他们三人在无常居住下,崔迎喜当然得准备三餐供应他们。当然,为了恶整他,她绝不会给他吃什么山珍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