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前世二十六岁的她眼里,十三岁的绿儿就是个孩子而已,为了不流落街头而讨好她,没什么不对。
“大姑娘……”阿芷欲言又止,看向主子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绿儿来路不明,大姑娘被夫人送来此地的名目又是为了过世的前夫人抄经做功德,两个人来却三个人回去,若问起绿儿的来历,又会抖出她们下山逛市集之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杜福兮神情怡然,一派的既来之则安之。“但把绿儿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放心,她无依无靠的,我也于心不忍。”
就像前世的她,父亲骤逝后,一干没有良心的亲戚要她母亲把两个弟弟送到育幼院去,她听了真想劈死那些只出一张嘴的人。
“大姑娘……”阿芷仍旧是深锁着眉心,却是拿主子没法子,叹口气说道:“大姑娘如今真是胆子肥了。”
过去大姑娘是最怕出头的,凡事总躲在人后,就怕自己显眼会招来祸端,家宴时,就连饭也不敢多吃几口,总怕自己是最后吃完碍眼的那一个,今日却连多带一个丫头回府之事都一副轻松自若,简直判若两人。
“胆子肥吗?”杜福兮哈哈一笑。“是啊,我是胆子肥了,这里伙食不错,把我胆子养肥了。”
这什么话啊?阿芷有些愣然。她蓦然想起初来时,大姑娘总嫌斋饭难吃,有时菜色差些,她便一整天都不吃东西,宁可饿肚子,然而这两个月,同样的斋饭大姑娘却吃得津津有味,身板子也不再单薄,滋润了些,长了肉,脸蛋也好看许多,下巴不再尖尖的孤寒相。
三人用过早膳,收拾好了东西,在庵堂外等着,对于这个穿来后生活了两个月的地方,杜福兮可没有半分不舍。
终于可以不用再过每天抄佛经与尼姑们为伍的日子了,虽然不知道回府之后等着她的是什么日子,但日子总是自己在过,所以就由她自己创造,前世的孟颂林已死,现在她是杜福兮。
杜府的马车在约好的巳时来到,一名府里的小厮与车夫同坐前面,一名嬷嬷和一名丫鬟下了马车。
“奴婢给大姑娘问好。”曾嬷嬷一脸的笑意,身后的丫鬟也跟着草率的福了福身。
绿儿又好奇又兴奋的直望着相府那豪华贵气的马车,阿芷倒是惊诧了。
下车的人是曾嬷嬷和她跟前使唤的丫鬟银花。曾嬷嬷是夫人的奶娘,也是夫人院里得力的管事嬷嬷,竟然会来接一向不受夫人待见的大姑娘,这不合理的事让阿芷心里多了几分警戒,匆忙来迎大姑娘回府怕是别有内情。
“有劳曾嬷嬷了。”杜福兮脸上笑盈盈地问:“府里一切安好吧?祖母和父亲、母亲身体可安康?母亲跟前有你照看着,定然是妥贴的,要是我院子里的嬷嬷能有你十分之一就好了,还是母亲有福气。”
看着杜福兮那嘴边的笑意,曾嬷嬷心里猛地突了一下。大姑娘一向是问她十句话答不上半句话的,怎么在庵堂里待了两年,口齿反而伶俐了,向来死板着的脸也有了笑意,整个人越长越出落得漂亮,灵动灵动的,简直像变了个人。
她定了定神,微微笑道:“夫人是奴婢奶大的,夫人看重奴婢,奴婢自当为夫人尽心尽力,大姑娘院里的嬷嬷只要稍微调教,也能做得与奴婢一般好。”
曾嬷嬷虽然语气恭敬且中规中矩的回答,但要表达的意思可不一般,杜福兮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要彰显她是相府主母的奶娘吗?
心里腹诽着,但她脸上却笑开了花。“曾嬷嬷说的是什么话?旁人就算再调教个一百年也不如你一根指头,母亲院里若没有你,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呢!”
这巴结奉承的讨好话对曾嬷嬷来说很受用,她也不去想杜福兮的转变了,笑着催道:“大姑娘快上车吧!夫人说了,三日后要等大姑娘回府用晚膳,咱们可不能让老夫人、老爷和夫人等。”
杜福兮笑着应道:“嬷嬷说的是,还是你的脑筋清楚,我就没想那么多。”
曾嬷嬷陶醉在她的吹捧里,没发现多个人,倒是银花早就看到乡巴佬似的绿儿了。
“你是什么人?”银花拦住欲上马车的绿儿。
曾嬷嬷是夫人院里最说得上话的,连其他院子的大丫鬟也要敬她几分,夫人还派她到曾嬷嬷跟前服侍,她气焰自然比其他一等大丫鬟还高许多。
“她是我买的丫鬟,叫绿儿,让她上车吧!”杜福兮不以为意地说,提起裙角就要上马车。
适才她从头到尾就没瞧银花一眼,只把重心放在曾嬷嬷身上,只对曾嬷嬷一人亲热,现在她随便瞧上一眼也看得出来银花在刁难绿儿。
真是的,套句前世的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平平都是丫鬟,有什么好刁难的?敢情银花自觉高人一等?是怎么个高法?身高比较高吗?
“大姑娘买的丫鬟?”银花的语气深深怀疑。“大姑娘在庵堂里潜心向佛,为前夫人抄经诵佛,又怎么会去买丫鬟?是去哪里买的?莫非有人牙子上庵堂来叫卖?”
杜福兮听了不由得好笑,她看到阿芷紧紧咬着下唇,表情好像在说惹祸了吧!这下怎么办才好?
欸,这原主究竟是什么软柿子?竟连个管事嬷嬷跟前的丫鬟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如果不在此时立个威,那她回府后肯定只有苦果子吃,她要开始为自己找出路。
“绿儿,给我掌嘴。”杜福兮冷冷的下令。
绿儿早在银花把她当贼看时就对她不喜了,得了杜福兮的令,她立刻冲到银花面前扬起手来,重重甩了银花一巴掌。
银花被打得惊呆了,曾嬷嬷跟阿芷同样惊骇不已。
“你竟敢打我”银花尖叫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对绿儿扑过去像是要还手。
杜福兮瞪了银花一眼,脸色又沉了几分。“给我跪下!”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很明白绿儿只听命于她,对绿儿来说,她是救命恩人,她的命是属于她的。
如果她对阿芷下令,阿芷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打银花,但绿儿就不同了,野孩子似的绿儿哪里会权衡轻重,她让她打谁,她一定就会打谁。
“嬷嬷……嬷嬷您要给奴婢做主啊……”银花激动的嚷着。
看杜福兮那不同于以往的主子架式,曾嬷嬷一时也没个底,再想到不久的将来她就是正经的世子妃,连平日最憎恶她的夫人如今都看重她,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因为一个奴婢得罪她。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厉声说道:“贱蹄子!做什么主?错了就是错了,还不快给大姑娘跪下,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银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嬷嬷……”
曾嬷嬷索性上去踢一脚。“快给大姑娘跪下!”
银花带着满眼的恨意,百般不情愿的跪下。
她以为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谁知杜福兮看也不看她一眼,对曾嬷嬷说:“曾嬷嬷,这等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回府之后给我重打十个板子,依规矩原是要贬去当三等粗使丫鬟的,看在曾嬷嬷的面子上就只罚板子以示惩戒,让她好好记住这教训,莫忘了自己是个奴才。”
曾嬷嬷脸色难看,紧抿着唇不说话。
银花一听差点昏死过去,不说打十个板子她挺不住,就算只打一个板子,她的脸也没了,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那些平日里被她压着的小丫鬟不嘲笑死她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