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一只微凉的大手搀扶住她欲低下的身子,不费劲地往上一扯,玲珑有致的娇躯因站立不稳而往后跌,落入一具厚实胸膛,虽不知是何人,她仍反身扑入那人的怀中大哭。
“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四,看在三哥的面子上放她一马,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得看到你就直打摆子。”
锦衣玉带,头戴紫金簪冠,一身华贵,俊挺中带着洒脱的男子光华四射,眼中漾着浅浅的慈和。
“三皇子……”欧阳清雪不经意的一喊,屈身行礼。
三皇子……肃王?!
在陆定渊身侧的周盈瑞骤地身体一僵,没被陆定渊握住的手悄悄的握紧,明澈美瞳垂地低视,不看传言中京城里的美男子。
但是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一幕幕的不堪——女子不着一物地在翻飞的床幔内上下摇摆,口中娇吟嘤咛地喊着淫秽字句,那个男人一脸邪笑地看着女子卖力扭腰,目光透过纱幔看向满脸惊愕,站在窗外向内瞠目的她……
淫糜的气味仿佛在鼻间流窜,她微闭了闭眼又勉强睁开,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再想了,那些害她的,以及她所害怕的尚未发生,她会活得好好的,不会傻得再被利用。
周盈瑞的惊慌只有一瞬间,她很快平静下来,唯有脸色有些发白,她以为一时的异样没人发觉,没人知道她因肃王的出现而恐惧,殊不知她握拳、轻吁一口气的举动全落在一双湛深黑瞳内。
大掌握住皙白小手,一紧一松握按,淡淡的,一抹暖意由她心底升起,胸口的不适顿然消失,染上羞涩的眸子似喜似欢地往上一睐,那张刀削石凿的侧脸是她今生的依靠。
很小心地,不让人瞧见,周盈瑞反握有点粗糙扎手的厚掌,细葱般的纤指在掌心中描画,写下四个字。
四爷,我的。
若不细心的话,谁也难以发觉他在“的”的最后一笔划下时,眼眸深处满溢浓得化不开的柔意,旁人只瞧见他冷得像岩石的沉面,敲不开的冷硬。
“吓她?三哥该瞧瞧她刚刚目无君上的焊样,好似这京城是她家的后花园,来往走动的全是低下的蝼蚁,她想捏就捏、想踩就踩,易远山那老匹夫是这样教女儿的吗?”有女如此,老子也好不到哪去,全是祸国殃民的人。
“咦!你是定远将军之女?”肃王陆定宗轻轻将怀中哭得一塌糊涂的红衣小姑娘稍稍推开,低视两颊肿得半边高的女子。
丑。一抹嫌恶的眼神倏地掠过,快得不及捕捉。
陆定宗只爱美女,虽然易香怜本是绮年玉貌的美人,花一般娇美,可是在肿成一颗猪头的情况下,怎么看怎么奇丑无比,那细缎般的花颜一片惊人的血红。
不过他并未真推开她,还轻拍她的背安抚,温柔地轻哄,不为她本人,只为她父亲手上三十万兵马。
易香怜满心感动“三皇子?”她听表姐是这般唤人。
“以前是三皇子,开府另受封号肃王,小东西,别忘了。”他轻笑着一点她鼻尖,状似亲昵。
听他温言软语、笑语晏晏,周盈瑞忽然想起前世肃王最宠爱的易侧妃便是出自将军府,莫非是她?
“肃王哥哥……”一反先前的娇蛮,易香怜娇羞地低唤。
“好,好,冲着这一声肃王哥哥,本王也不能不卖这张薄薄的面皮,老四呀!这事就算了,人家姑娘家脸皮薄,吓吓她也就是了,何必不饶人地硬要往死路上逼,吓过这一回她以后肯定不敢了。”他代为求情。
陆定渊不屑,“我没见过不吃屎的狗。”意指本性难移。
肃王的脸色微变,没想到他不买帐。“打狗也要看主人,易远山也不容易,戎马一生,保家卫国,他七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小女儿,难免娇惯了些。”
陆定宗话中有话的提醒弟弟,他们父皇也是疼女儿的傻父亲,和定远将军家的情形相同,都是独宠娇女。
“既然三哥这般怜香惜玉,不舍美人泪满襟,那么四弟我不好不成全你护美心意,小瑞儿,还不好好谢谢三哥。”你想做顺水人情,那就得付代价,博美人一笑可是很昂贵的。
谢他?虽然不解,周盈瑞仍照办,“多谢三爷。”
周盈瑞从善如流,不问理由。
“谢我什么?”肃王一脸纳闷。
“谢你为弟妹买单呀!我家小瑞儿不爱珠宝首饰、锦衣玉食,偏是对这堆枯草烂树根感兴趣,今日有缘和三哥遇上了,送点见面礼不为过吧!”他一点也不客气的讹诈。
你英雄救美,我来讹银子——陆定渊大大方方的表明了目的,让陆定宗哭笑不得。
“成,看小弟妹喜欢什么全算在三哥帐上,别说三哥小气。”
肃王若知爽快的一句话会造成什么后果,他铁定会后悔地把西华香料铺的水楠木匾额拆了。
“听到了没,难得三哥慷慨一回,赶快把铺子里的香料全扫了,穷死三哥。”
没银子了看他怎么折腾。
大客户上门、大客户上门……两眼发亮的掌柜好不欣喜的上前,介绍刚由南洋进货的香料,生意人最精明了,看准了下手,大力地推荐好痛宰肥羊。
“四爷,人家三爷客气你还当真了呀!我要得不多,就这几样。”周盈瑞葱指左一点、右一指,十来种香料成袋的从柜子上搬下来,排满一地,连想落足都十分困难。
这叫客气?!
陆定宗看那根本是土匪打劫行径,夫妻同心地抢他的银子,抢得他心疼、肉疼、眼角直抽。
“等一下,这也是香料?”看起来像鱼冻。
“这叫安息香,从一种夏天开花,花瓣外有白色丝状毛,高约三十尺大树的树干切口流出的树脂,一棵树要长至七年才能提取树脂,往后十二年最多产出两斤左右,以深棕红色为最佳,气味芬芳浓烈,持久不散……”
一提到喜爱的香料,周盈瑞可以眉飞色舞的谈上一整天,飞扬的神情像抹上一层淡淡金光,整个人看起来清逸出尘,宛若一朵在晶壁朝露中绽放的白莲花。
陆定渊看得出神了,眼底深幽处映照出柔美娇颜。
“这不多见吧!”陆定宗想的是贵不贵。
他虽未为银子发愁过,每年的俸禄和私下收的孝敬也不少,可是他也知道香料并不便宜,内务府年年花在这上头的银两不下百万白银。
“还好,皇上圣明,开放了海上贸易,安息香、没药、乳香三种是调香的主要香料,在几年前比黄金还贵,想得到小小的一片都相当困难。”如今随处可见,但价钱仍是一般百姓负担不起的偏高。
瞧她又挑了好几样他不认得的香料,陆定宗眉头又抽了好几下。
“咳!咳!买得差不多了吧!我看整间铺子都快搬光了,总得留一些给别人,逛了好一会儿也该饿了,我请大家到满香楼吃一顿。”一桌好菜说不定没三片叶子贵。
“等一下,三爷,我再买一些肉桂、丁香、雪松、广藿香。”不用花银子的尽量搬,她帮四爷省钱。
“小瑞儿不急,慢慢来,爷有的是耐心等你。”同样黑心的陆定渊笑看她忙碌身影,不时发出一两声笑声。
“王……三爷、四爷,时候不早了,我与表妹不好担搁太久,不如我与表妹作东宴请两位,一来陪罪,二来感谢三爷、四爷的仁善。”欧阳清雪藉机与当朝两位最有权势的王爷走得近,逐渐没落的定国公府需要贵人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