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就是这么简单。那儿有些劈好的柴火,就是劈成那样的大小,才能放进炉子里烧。明白吗?”德隆嘿嘿窃笑着,这么多的柴,保证这家伙劈到明天手都举不起来啊!
骆泽眯起眼想了一阵,突然问道:“一定要用斧吗?”
这家伙是傻子吗?德隆原本的窃笑都忍不住浮上脸面了。“你要用菜刀用镰刀还是用关老爷那把大刀都可以,只要你劈得完。”
沉吟了一下,骆泽突然走到那堆柴火前,伸手一卷,几十根柴薪便整齐地排在地上。接着他大喝一声,左右开弓,手刀如雨般落下,在德隆还目不暇给的时候,一堆柴已经劈好了。
德隆看得目瞪口呆,他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劈柴的,这家伙的手是石头做的吗?
反覆做了几次一样的动作,骆泽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柴劈好了。他没有理会傻在那儿的德隆,迳自走到面粉袋旁,弯下身去,一次抬起了十包面粉,轻轻松松像拎着个小包袱一样走进厨房,等他出来,面粉也搬好了。
也就是说,他在走几步路的时间,就完成了德隆花半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工作,此时德隆已经完完全全傻眼,连吱个声都没办法了。
最后,也是最猛的,骆泽要将水缸填满水。一般人都是到井里用桶汲水,接着拿桶至缸里装满。不过骆泽事先知道木桶是漏的,才懒得浪费那个时间,直接抬起水缸,用结实的麻绳绑着,接着把水缸吊进井里,盛满了再拉上来,动作简单到像是只扔了个杯子下去一样。然后他再把水缸搬回原位。同样的动作做五次,这装水的工作就完成了。
直到骆泽来到德隆面前,莫名其妙地唤了他一声,德隆才像作了个梦一样惊醒,指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他奶奶的你……你那什么力气?怎么可能一个时辰就完成了咱一整天的工作……”
“我是变态,而且很变态,你不知道吗?”骆泽只淡淡地回应了以前谌若青曾赞美他的话。
恰好从厨房走出来的谌若青听到这话,表情微变,像是不知该笑还是该气。骆泽的力气和武功很变态这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竟变态到这程度,她只能稳住自己的情绪,用着古怪的神情淡然地道:“既然做完了,就来帮忙端午膳吧--”
以前听到吃饭,德隆都是跑第一的,这次他不敢抢先了,反倒是骆泽主动跟着谌若青到厨房里,一人便抬出了两大盆的红烧肉,手臂上还吊了两大篮馒头。
进到食堂里时,已经坐满了人。米其林三星甜点坊很特别,中午时间是休息的,和其他店铺从早开到傍晚有所不同。根据谌若青的说法是,吃饱饭有充足的休息,才能更有精神的招呼客人,因此时间一到,店门就挂上了休息的牌子。
当骆泽把食物放下时,甜点坊的老掌柜立时就笑了。“小青,这小伙子力气很大啊?哪儿找的?”
“自己送上门的。”谌若青瞄了骆泽一眼,淡然回道。
“哈哈哈,咱们小青的魅力果然不凡,不只那知县的儿子,连苦力都自己上门了。”老掌柜话还没说完,只见骆泽搬着的那个大脸盆赫然凹下去一处。
那可是铁铸的脸盆啊!每个人都愣愣地看着脸色阴沉的骆泽,食堂赫然变得一片寂静。
“知县的儿子?”骆泽沉声问,心里头酸溜溜的。
“他不重要。把盆子弄回原样,那可是用钱买的。”谌若青淡淡地道。
骆泽悻悻然地手一施力,那铁盆又恢复了原状。
这……这究竟是什么怪力?众人的嘴张得更大了,几乎都快阖不起来。
而谌若青大概是习惯了,她是全场唯一正常的人,又示意骆泽把一盆肉和一篮馒头放到众人面前,剩下一盆肉和一篮馒头,则是留给了他。
“他们吃那些,你吃这些。”谌若青知道他的大食量。
这份量可是超过别人很多,骆泽不由感到心里一片温暖,她毕竟还是护着他的,舍不得让他饿肚子,那铁青的脸色也放松了。
“那你呢?”她总不会和一群大男人吃这些粗食吧?
不料,谌若青的回应大出他意料之外。“当然和大家一起吃。”
“我记得你喜食青蔬,这些东西应该不合你胃口?”骆泽不解。
谌若青正视着他,意在言外的道:“这家店做得起来,大家都劳心劳力,没有谁是高高在上或有特殊待遇,我虽然是老板,但总不能自己吃山珍海味,却让底下人吃白馒头吧?大家吃一样的东西,有了同甘共苦的感觉,才能齐心协力。”
“那我……”他苦笑着看着自己眼前一大盆的食物。
“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一个早上柴全劈好了,面粉搬了三天份量,水缸全浇满了,这是五个人才能做完的事。在我们这里做得多的人就吃得多,所以你吃五人份,很公平。”谌若青倒也没有偏袒他,坦然地道。
骆泽虎躯微震,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思考什么叫公平。现在的皇室吃香喝辣,乡间却是贫穷苦寒,这些事躲在皇宫里是不会知道的,她似乎用这种方式,在他面前展示了另外一种领导的风格。
而这正是当一个帝王应该要知道的事。
若青啊若青,即使你仍怨我,即使你心结未解,却愿意在这种地方帮我吗?骆泽心中柔情顿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谌若青似没看到,迳自拿起一个馒头,斯文地吃了起来。
最后,他直率地一笑,将眼前的食物往大家眼前一推。
“大家一起吃吧!”
他这举动引起众人一阵欢呼,这无疑等于加菜了。
骆泽第一次受到这种众星拱月的欢迎,与朝中那种假惺惺的百官朝拜截然不同,那样真诚的喜悦让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谌若青嘴角那抹微妙的笑。
第10章(1)
在谌若青的店里帮忙了几天,她虽然还是对他若即若离,但骆泽已经很满意了。因为她叫他做的事,背后往往有很深的意涵,令他在帝王之道上有所领悟。
比如,她要他至邻城比价,买回最便宜的糖和盐,他一问才知盛海城的物价硬是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大截,因为盛海城虽临海,渔获却不丰,过去主要靠海运通商为主,自从海禁之后,地方上的人失去谋生之道,物资要由别的地方运进来卖,自然价格会不合理地哄抬。
所以这里的人,穷还又更穷!
还有,在店面帮忙时,什么点心上架、整理环境、招呼客人,他一下被吆喝过来,一下被支使过去,有时候好几个人同时叫他做好几件事,根本不可能忙得过来,以前在宫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哪里有这么灰头土脸过?但当他要开口吼人时,他才想到,自己以前在皇宫里对待那些下人,不也是呼来喝去?要是下人做不好,轻责打骂罚俸,重则逐出宫砍头,他又何曾体谅他们,检讨自己的要求是否合理?
在这里帮忙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日,许多点心没有卖完,关店后谌若青要求他将点心整理起来全拎着,带到一个破烂贫穷的小区里。这里的孩子连冬天都穿着单薄肮脏的衣服,脸上挂着两管鼻涕,双颊冻得红扑扑地,个个面黄肌瘦。
连骆泽都觉得这些孩子长得真不讨喜,身上不仅脏,还散发出一种异味,没一个比他的媛媛可爱。但当他看到这些孩子们一见到谌若青,那眼中绽放出来的欣喜与笑容中的无邪,似乎触动了他的内心,又让他觉得这些孩子其实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