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观没同人打招呼,绕到屋后,发现屋后有几堆正在曝晒的柴薪,柴堆与柴堆之间留有缝隙,她想也不想就窝了进去。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妈妈用纸箱为她做的小屋子。
屋子里头放些锅碗瓢盆,让她玩女生最爱的扮家家,可惜,哥哥弟弟不陪她玩,一个人的游戏索然无味,那个纸箱子成了她心情不好时猫进去的地方。
背贴着墙壁,双手环住双腿,她把头埋进膝间,想像那年夏天……
她考上中文系,全家人都很开心,唯有她不高兴,那不是她想要的,可是所有人都觉得能上一流大学,若是再修点教育学分,依她天赋异禀的考试能力一定可以通过教师征选。因为爸妈说:当老师是女孩子最好的职业。
现在,她又不开心了。
人人都觉得当王妃很神气,她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可是就算赢了,就算她成为一流王爷的正妻,又如何?她不开心啊。
就像当老师是女孩子最好的职业又如何,她不想要啊。
为什么大家总是用自己的标准来对她好,为什么总是要在她手上塞进她不要的东西?
不想要……
苦苦一笑,她应该觉得自己很骄傲的,人人都想抢的王爷,在她眼底只是“不想要”的那一类。
她不想要他,因为他不能只要她。
她不想要他,因为他的心太大,能同时装下太多份爱情。
她不想要他,因为在婚姻里,他们不在对等地位。
她不想要他,真的不想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丢掉一个不想要的男人,会让她痛心疾首?
“我听说王爷可宠着那个从边关带回来的女人呢。”一名厨娘八卦道。
“你又知道了?”
“我嫂子在清风苑的小厨房当管事,听说那个女人的早膳都得准备一碗燕窝,是王爷亲口下的令,连王妃都没这等口福。”
“真的假的?”
“哪里有假,那女人的婢女可骄着呢,指着清风苑的丫头一个一个骂,骂她们眉高眼低,只晓得捧王妃的腿,还说再过一阵子,等她们家主子坐正了位置,大伙儿走着瞧。”
“气焰这么高张啊,那女的是什么身分,值得王爷这般高看?”
“听说是在战场上救过王爷一命的,王爷待她特别不同。”说到这里,厨娘叹气。
“可惜了王妃,听说她是个性格平和,待人亲切的主儿呢,清风苑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她,若是以后被王爷冷待……唉……”一声叹息扬起。
“说这做啥呢,哪个当官的不是妻妾满堂,何况是咱们王爷,身为王妃就该有这个体认,若不宽容大度,往后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
“说得简单,你家那口子若是在外头搞七拈三,你能不拿刀把他的子孙根给剁了?”
“他拿什么跟王爷比啊,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喝酒,若不是老娘赚钱养着,家里那几口崽子喝水能长大?他要像王爷那么厉害,别说三妻四妾,十妻九妾的,来一个、老娘收一个。”
“那是你没碰上,说起话来才敢大声,前阵子的事儿,还记得不?柳侧妃看来挺有气量的,让王爷把一个一个女人往家里纳,没想到背地里竟使那样的肮脏手段,让王爷的几个妻妾连颗蛋都下不了,唉,度量是装在脸上的,不是揣在怀里的。”
“可不,听说休离柳侧妃是皇太后作的主,那时王妃不是在宫里吗?谁晓得有没有在背后搞鬼,所以啊,那些穿金戴银的富贵女人,一个个都是贼精厉害的,我瞧,这位何姑娘也不是吃素的,日后两个女人有得斗啦。”
“斗啥呢,能得王爷欢心的就是赢家,听说何姑娘是王爷的青梅竹马,光这个交情,王妃就远远及不上,冷落是迟早的事,就看她能不能聪明点,学着讨好王爷,善待何姑娘,否则这府里又不晓得要发生多少龌龊事。”
听着厨娘们的八卦,阿观忍不住发笑。
原来日后何宛心的安全还是要算到她头上,原来女人在婚姻里头,“讨好”是重大要件,原来柳氏的事,自己还插了那么一脚,原来如果有人做庄下注,她是必定惨输的那一个。
八卦虽不全然真实,但它却是最现实、最刻薄、也最真心的评论,如果齐穆韧听见这些,他还会认定自己能一路妥协?
摇头,是她想多了。
齐穆韧若听见这些闲话,他才不会扪心自问,他只会让人把说闲话的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打发出去,关起眼耳鼻心,假装多妻多妾多福气,是事实也是定律。
阿观抬眸,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天空看起来很沉重,快下雨了是吗?
她不知道,拉紧身上的披风,她靠进柴堆里,闭上眼睛,假装这里是妈妈的纸箱,那个总能让她安抚心情的空间。
“主子,你怎么会躲在这里,我们都把王府上下给翻透了!”
一声惊喊,阿观睁开眼睛,看见晓阳和晓初,四周有不少人高举火把,见着她,所有人都松口气。
晓阳、晓初飞快上前扶起她。
“天!手这么冷,主子若是冻病了,可怎么办才好?”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睡着了。”阿观拧着眉望向她们身后那群人,需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看一眼天色,天已经黑了?她居然睡这么久,也是,自从知道他回京后的数日里,这是她睡过最熟、最安心的一觉。
懂了,她需要她的纸箱,需要一个供应安心的窝巢。
齐止上前,向她躬身请安。
“王妃,王爷上叶府寻您了,这边交给晓阳、晓初姑娘,属下去将王爷找回来。”
她一点头,齐止转身离开。
第四十一章 对峙(2)
“我怎么可能回叶府?”她喃喃自语。
阿观搞不懂他怎么想的,那个叶府与他有仇啊,连皇奶奶都问了,若是有朝,日叶府和靖王府对立,她要站在哪边?
“这不就是想不到法子了吗?”晓阳抱怨道。
“王爷下朝发现主子不在清风苑,疯了似的四处寻人,几乎把王府每寸地都翻过来了,三爷到主子嫁妆的铺子去寻人,也派人往庄园……”晓初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阿观的心思已经飞得老远。
寻她做什么?有她的退让,何宛心进府不是可以更加顺理成章,别说平妻,正妃位置非她莫属啊。
她在笑,却是满心讽刺。
在晓阳、晓初的搀扶下,她们回到屋里,举火把的府卫将她们送回清风苑后,随即守到屋外。
晓阳、晓初伺候她洗澡用膳,一路上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看来自己是害她们担足心了。
“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
“也别到外头睡啊,天气贼冷贼冷的,若是受风寒可怎么办才好?不行,我得去熬碗姜汤。”晓初说道。
“月季、琉芳呢?怎么没看见她们。”阿观一问,两个人顿时不说话,低下头不敢看她,她察觉不对,立刻起身抓住晓阳的手问:“说啊,她们去哪里?”
“她们挨了结结实实的二十大板,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从外头回来的齐穆韧接下她的话。
挨打?!凭什么啊,凭什么动她的人!
阿观一股怒气蹭地窜进脑子里,她松开晓阳,冲到他跟前质问:“为什么打她们,她们犯下什么错?”
“她们没把主子看顾好,这个错够不够严重?”
齐穆韧上前一大步,直逼阿观面前,他剑眉横竖,面如青霜,额头青筋毕露,双手粗暴地将她的手腕一把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