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双,你、你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眼眶发热,她努力地调整呼吸,发誓绝不在他面前示弱。
「我怎麽样?」有些吊儿郎当。
她怒瞪著他,略带鼻音地道——
「你这个人的心肠也、也坏得可以了。你叫人放火,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为的就是想看四海笑话,想要教咱们在江湖上抬不起头。关无双,你别妄图了,四海窦家比你所想像得更要坚强,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倒的。关无双,我瞧不起你、瞧不起你——」心里的气愤一古脑儿全宣泄而出。
从她那张红润小嘴里吐出来的,永远没好话。
他两道目光略沉,薄唇轻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弧。
「我没设什麽调虎离山,更未派人放火。」
「狡辩!」
「信不信由你。」
窦盼紫讨厌他那种轻忽的态度,用力地掀开薄被欲下榻。
「你要上哪儿?」他放下茶杯,视线追随著她。
「用不著你管!」她只想走开,远远地,别再看到他。
或许是动作太快、太突然,再加上心绪不稳,她陡地立起,眼前忽地一黑,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阿紫!」几是同一时刻,男性的臂膀朝榻边伸来,稳稳托住她的身子。
好……奇怪……
这感觉并不陌生,放在腰际的大掌、合抱的力量,和萦绕在鼻间的味道……心顿时浮动起来,抓不稳节奏。
他、他为什麽唤她的小名儿?未经允许,他怎麽可以随便这样唤她?
那双强健的臂膀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窦盼紫讶异地睁开眼眸,就见一张文质俊秀的脸容离自己好近,黝黑的眼底似在闪动著什麽,正晶灿灿地对住她。
「你的真气耗损过度,最好还是在榻上歇息,别逞强。」说著,他把她放回柔软的床榻上,举止轻柔而细心。
胸口闷闷的,身体热热的,心跳得太快了些,窦盼紫不由自主地脸红,水眸浅浅收敛,竟瞥见他两手手掌裹著布条……怎地受了伤?
简直……简直莫名其妙!
她管他受不受伤?!干嘛脸红、又做什麽心悸?!她心中痛批自己,小手悄悄地拧著大腿,试著召回注意力。
「你、你离我远一点,别碰我!我会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她气呼呼地拍掉他的手,两条腿又翻身下榻,地上透著凉气,这才发觉自己光著小脚丫,袜和靴都不知掉哪儿去了。
关无双退开一步,抿唇不语,静瞅著;她寻找袜、靴的著急模样,稍稍安抚了他内心的不平之气。
忽地,她抬起头,双颊鼓鼓的,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还来!」她找不著,乾脆同他要。心想他肯定是故意的,把她袜、靴藏起来,就想看她出丑。
「还什麽?」
「你、你……我的袜和靴!快把它拿出来。」
她脸又红了,突地意识到什麽,忙将脚缩回榻上,不知是否自己反应过度,就觉得那对细长的眼正瞬也不瞬地打量她的足。
关无双剑眉微挑,声音冷淡,「你把它们给我了吗?」
「我给你干嘛?!」
「呵,你既然没给我,又为什麽向我讨还呢?」将她一军。
「我没给,是你偷偷取走藏了起来。」她捏紧小拳头,真想一拳揍在他脸上,把那张假面具给打下来。
他轻笑一声,「你的袜和靴很香吗?要取我也是取别家姑娘的小袜和小靴儿,取你的干什麽?」
「我怎麽知道你想干什麽?!你、你这人……什麽事都干得出来!」
对!她窦盼紫是镳局儿女,成天舞刀弄剑,连头发也比男儿还短,本就比不上别家姑娘温柔婉约,香气撩人,哼!
也不懂自己在生什麽气,她心口突然间涨得好难受,直想扯开嗓子长啸。
嘴角的笑转冷,他静看著她,似是想说些什麽,但两片薄唇掀了掀,终未成声。
这时,房中的气氛十分诡谲,两人默然对峙,只闻浅浅的气息交相而起。
窦盼紫感到浑身很不自在,彷佛有蚂蚁往身上爬似的,她动动头颅和腰肢正要开口,房门却在此时被推了开,跟著便传来窦德男轻轻嚷叫的声音。
「阿紫,你醒啦!呵呵呵……你肚子饿不?」
她跑过来,右手提著一双靴,左手抓著两只袜,开心又道:「哪,你的。从昨晚晾到今天,靴子底垫还没完全乾呢,先将就一点儿吧。」
「阿、阿男……」
舌头有些不听使唤,窦盼紫瞪著孪生妹妹,眨眨眼,再眨眨眼,费了番力气终於挤出话来。
「你的头发呢?怎地不见了?」
哪有不见?不是好端端地长在头上吗?只是一夜之间长发变短发,轻飘飘的,削得比四姊的还短、还俏。窦德男无辜地咧嘴,微微甩头。
「说来话长啦,你掉到江里被……被人救起,什麽也不知道哩。」偷瞄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关无双,窦德男继而又道——
「昨天夜里火烧船,情况才刚控制下来,谁知悦来客栈也被人放火了。当时的情况实在是乱七八糟,让大夥儿忙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的。我、我跑去帮忙救火,抱著一位大娘和她的孩儿踢破窗子从二楼跳下,一个不留神,头发就被火舌烧著了,又焦又臭,不削掉很难看耶。」
闻言,窦盼紫微喘著气,伸手摸摸她短俏的发,叹了口气,「阿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气得七窍生烟。」
「唔……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窦德男又甩甩头,还不习惯颈後轻盈无物的感觉,嘴一咧,倒也不太担心後果如何,只管将手中的东西递到窦盼紫脸下。
「拿去吧,我洗乾净罗。」
她的袜和靴。
注意力转回,窦盼紫小脸红了红,感觉那男子的视线专注在她身上,带著淡淡的嘲弄和讥刺,而自己竟没勇气与他对视。
「太好了,窦四姑娘找回自己的袜和靴,终於洗脱在下的不白之冤。」关无双双手负在身後,下颚微扬,又是那种欲笑不笑的神态。
他没取走她的靴、袜,是她冤枉了。但是关於昨夜火烧船的事,他又能如何解释?!
窦盼紫咬咬唇,倔强地道:「少在那儿卖乖。昨夜的帐,本姑娘还没跟你算!」
「阿紫,不干二爷的事啦,咱们四海和五湖做好朋友,别再闹意见了。」窦德男有些无力,夹在他们两人之间,永远都在打圆场。
「二爷?你也学旁人称他二爷?!阿男,你怎麽可以帮他说话?!他、他做了那麽多坏事……」
「他哪儿有?二爷他、他……」窦德男都不知该说些什麽好,忽地调头冲著关无双道:「你为什麽都不说话?!阿紫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了,她会听的,你一句话也不解释,就任著人家误会你吗?!很奇怪耶!」
关无双仍是面无表情,深深看了窦盼紫一眼,音调平淡。
「清者自清,何需辩解?在下也要起程赶回岳阳五湖了,两位姑娘保重,後会有期。」他抱拳拱手,随即转身跨出房门。
「喂!二爷——」窦德男唤不住他,重重地叹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榻边。
「瞧,你把他给气走了。」
「他是作贼心虚。」窦盼紫撇撇嘴,脸蛋竟微泛苍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窦德男把小脸探到她眼下,讶异地悄声问:「阿紫……你、你怎地哭了?唔,人家又没骂你……」她被她用弹弓射中头都没哭呢。
窦盼紫心下陡惊,连忙抬手擦脸,才知颊上湿湿热热的已泪流满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