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德男有些欲哭无泪,朝里边瞄了一圈,发现不少人已跑出大厅,何叔、傻二、阿俊、厨房的李大娘、滕大婶、张大妈,还有几名新进的弟子,唉……就是少个说话有份量的人。
「我只想见见窦四姑娘,没有歹意。」关无双欲笑不笑,自在地环视四海镳局里的格局。
「想见她,先过我这关!」窦盼紫气极大嚷,管不得能否使得顺手,已回身从角落的木架上抽出一把长剑,「刷刷」两声,直往他连下快招。
窦家的大小姑娘虽练就不同兵器,除本身专精之外,对其他兵器亦多少有所涉猎,像她,虽是以大刀见长,可拳、掌、剑、棍也学了点皮毛。
「闹够了没?」他沉下脸,对她执拗的脾气渐感不耐,明明已尽露马脚,还死要硬撑。
师父要他看顾的,就是这样一个娃儿吗?
窦盼紫根本无暇顾及他在想些什麽,气都给气炸了,手中剑走轻灵,弓步再上,他越是相让,她越要恼火。
「姓关的,你缩头乌龟吗?!打也不敢打?!」适才是自己没留神,才会被他一把摔进门里,她偏不信他有何才能,竟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来「指导」她。
「锵」地一响,带动一抹绿光,关无双陡然自右脚绑腿里拔出一柄薄刃钢刀,其速快疾如电。
师父说对了一件事,这小姑娘臭脾性,不见棺材不掉泪。
窦盼紫清喝一声,剑欲挡,可那把刀削铁如泥,登时竟划断长剑。
「青玉刀?!」她定眼瞧清,圆眸瞪得更大,简直要喷出火来,「你从哪里得到的?!」
关无双使了一个漂亮的腕花,绿光随著刀刃摇曳,发出微微嗡鸣。
「恩师所赠。」
窦盼紫闻言,呆楞了楞。「胡说!不可能!」秀致的五官全皱了起来,恨不得咬他一口。
「家师便是『青玉刀』司徒玉,他老人家在回西域之前将此刀相赠,并嘱咐我前来九江四海探望一个小师妹,顺便指教她的刀法。」
「放屁!放屁!放屁!」窦盼紫连声粗鲁大嚷,一个字也不相信,愤愤地扔掷断剑,随手再从架上抽出红缨长枪,冲著他连续旋出小缠枪——
「阿紫呀——」窦德男和其他人完全一头雾水。
说时迟,这时快,窦盼紫手里的长枪才旋在他门面,绿光当前掠过,又是那把青玉刀,狠狠地、乾净俐落地削掉红缨铁枪头。
「啊!」窦盼紫二度尖叫,气得把剩馀的木棍往他用力掷去。
「锵锵」两声,绿光扫过,把一根木棍分成三段,「咚、咚、咚」落地。
「刚刀来也,接好啦!」是傻二,见窦盼紫不敌,急急忙忙冲回後院把她的大刚刀取了来,当空抛过。
窦盼紫精神为之大振,回身接刀。她的刚刀或许不比青玉刀耀眼,但亦是纯钢冶炼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的利器,不容小觑。
「姓关的,来啊!我不怕你!」刚刀在手,如虎添翼,她手腕放松,刀法贴身,捧刀进逼,使上一招腾腾杀气的「大漠飞沙」。
唉,这小姑娘当真心不死?她的刀招,他还不烂熟於心吗?
「使这招时,背要直,胸要挺,最忌畏缩,你这样不对。」
他皱眉,用刀背迅雷不及掩耳地架开她的兵器,单臂随即切近她胸前,想也没想,大掌一推,猛然朝那尚在发育、已略具雏型的胸脯拍下——
「哇啊!」
第三章 冤缘不绝
「哇啊——」
「阿紫,牙痛啊?你这麽叫,要把两旁船里的人吵著了。」
西川锦霞刷上蒙蒙幽灰,天色沉了,临江的悦来客栈点上无数盏灯火,即便身处船内,客栈里未歇的喧嚣声仍清楚可闻。
「我生气嘛。」窦盼紫对著江面连连长啸了好几声,把几只水鸟吓得八方飞散,胸口淤塞感才稍稍获得抒解。「你说,那个臭家伙可不可恨?!」
窦德男当然知道「那个臭家伙」指的是何方神圣,却不明了阿紫和他为什麽一见面就斗?追根究底,是因为两年前那一「摸」吗?!
嗯……她脑子里悠转著,下意识摸了摸被小石子「亲吻」到的地方,整个人平躺下来,两眼定定地瞧著天上的星星。
「别生气啦,关无……呃,那个家伙最後还是把客房让出来给你了呀,而且还吩咐掌柜,把帐记在他头上,咱们这一次算是争赢了呀。」
本来可以睡在温暖柔软的床榻上的,一是她觉得没这个必要;二是她家的阿紫姑娘肯定不屑如此施恩的行径,唉唉……还是船舱的硬木板实在呵,况且,她也不想独自一个睡在客栈里,这可是怠忽职守哩。
闻言,窦盼紫扮出一个鬼脸。
「他是见你出现才放软态度,哼!假惺惺地装大方,我才不希罕!」
窦德男瞄了眼坐在船头的孪生姊姊,抿抿唇,终於问出心底的疑惑。「阿紫,你到底在恼他什麽?」
恼什麽?!
很多呵……他教她气恼的事真要细数,一日夜也说不完。
这两年,她一直想打探师父的去向,不知是否如他所言,真是回到西域地方?
现在她则是想当面询问他老人家,那把青玉刀随他闯荡江湖、贴身不离,为什麽要将随身数十载的成名兵器送给那个臭家伙?
难道,他才是师父最得意的传人吗?
而她四海窦四只是一个黄毛小丫头,难成气候,全是因阿爹盛意拳拳的请托,师父才勉为其难地教她刀法吗?
这问题已困扰了她足足两年。
那个阴险可恨的家伙,休想要她喊他一声「师兄」,说什麽受师父所托,来指点她的刀法?放屁、放屁!鬼才相信!
思绪转到这儿,她小手缓缓抚在胸前,那起伏的曲线带著柔软,没来由地,脸竟热烫了起来。
「阿紫,怎麽不说话?睡著啦?」窦德男轻轻唤著。
「嗄?」她猛地回过神,心跳得好快,「没、没有,我没睡。」连忙深吸了口气,让凉寒的夜风渗进心肺里,顺便醒醒脑子。
「阿男,你头还晕吗?」
皎洁月光下,窦德男轻松的笑声响起。
「哈哈……好奇怪喔,适才还挺难受的,可是看到你和那个人又杠上,注意力转移,还担心你们两人要打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现在静下心,那股晕眩感倒不见了,只是头上的包包还有点肿哩。」
窦盼紫扬起下巴轻哼。「咱们往後都不走两湖水路,省得又遇上那个讨厌又自大的家伙,同他见一次面,寿命就减三年。」
「呵……云姨不会同意的。出入川、黔、云贵若不走这一段,就得花上双倍的时间,时间就是白花花的银两哩,太划不来啦。」
「哈,你适才还吵著不搭船呢?!」
「唔……」窦德男仰望天际,傻傻笑道:「还不是你造成的,刚才晕得难受咩,会胡言乱语是很正常的,现在清醒了,当然是就事论事。」
窦盼紫心里亦是清楚,走镳想完全避开两湖流域几乎是不可能,唉……就算不踏进他们关家的地盘,也不能保证不会在其他地方碰上他。
「睡吧,咱们明天就到家了。」她声音有些幽然,起身想回篷船里,岸上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有人正朝这儿走来。
来者是个小少年,他对著江岸停泊的船只来回梭巡,一一审视大旗,轻易便认出四海镳局的篷船,然後看见立在船头的紫衫姑娘,他扬声一唤!
「窦四姑娘吗?」
窦盼紫一手支在腰上,并未回应,眉心淡颦。
那小少年接著说:「小的叫关正,给姑娘请安啦。二爷在客栈楼上相候,想请四姑娘和五姑娘过去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