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试著唤醒他,只持续搓揉著他的大掌,再把火势弄得更大了些,然後两人的衣衫半湿半乾,然後身体慢慢暖和起来,然後——
他以为下雨了,有水珠落在他的脸上,一滴接著一滴。
其实只是累了,想静下整理思绪,这才闭目凝神……
此时睁开眼睛,他第一次瞧见她流泪,无数、无数的泪珠沿著她的香腮滑下,静声无息地坠在他的面颊上,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哭得这样伤心。
「你……傻瓜,哭什麽哭……」心彷佛被锐器刺中,疼得抽搐。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一件事,他关无双完了,这辈子真是非她不娶了。
「……我不想哭,人家、人家不想的,可是没办法……」她抿抿嘴,眼眶红通通,小脸既可怜又可爱。
「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你、你说,我听。」她抬起手臂擦泪。
「靠过来一点,我没力气大声说话,怕你听不清楚。」声音低幽幽,他对著她虚弱地眨眼。
窦盼紫一惊,以为他真承受不住青龙那一记重踢,哽咽著,上半身乖乖地俯了下去。
「……关无双,你怎麽!啊!」
躺在石地上的男子趁她靠近时,悄悄将双臂环住她的後背和腰肢,瞬间收拢,紧紧将她柔软的身躯抱在胸前。
「关无双你……唔……」
窦盼紫仰起脸蛋,小嘴一张,完全正中他的心意,那男性的唇精准地吻住了她,一只大掌还顺著她背脊的曲线滑到後脑勺,五指插进她短俏可人的黑发里。
他早想这样做了。
想将她抱在怀中,共享男女间的甜蜜,想沾染著她的气息,也想让她的气息沾染上自己的。在悦来客栈马厩的那一个月夜,他对她的欲望就已萌芽而生,却无时无刻不在压抑。
而今,他不放开她了。
窦盼紫已然失去思考的能力,脑海中好似被一道闪电划过,雷电交加,白茫茫一片。而那对水眸瞪得又圆又大,却看不进任何东西,只有感觉……
感觉他的鼻梁磨蹭著自己,感觉他的大手在腰间和发丝里游移,感觉他的唇柔柔软软,含著她的小嘴辗转著、吸吮著,恍若要点起炽热的火焰。
不知持续了多久,当他离开她的唇,窦盼紫全身的力气像被吸光似的,柔软无力地瘫在他胸前,任他环抱住。
「阿紫……」他低柔唤著。
窦盼紫却不说话,一迳把脸儿埋进他的胸膛里。
「阿紫,我有话告诉你。抬头看著我,好不好?」他又哄了声。
怀里的姑娘依然无语,他不禁伸出手扳起她的脸蛋,才见她香腮湿润,仍不出声地掉著泪。
「噢!阿紫……」心中一急,他连忙忍痛撑起上身。「你、你别哭,不要哭了。」
她这个模样,简直……简直要他、心如刀割。
窦盼紫咬著唇,吸吸鼻子,略显气虚地骂著:「你蒙人。你、你哪儿没力气?根本就是……心怀不轨。」
他握住她两肩,直直望进她的眼瞳中,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即使心怀不轨,也只对你一个。阿紫……我想抱住你、想亲你、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不不!不仅是喜欢,我很难解释心里的感情,我对你……我对你不只是喜欢而已,你懂吗?」
窦盼紫又不说话了,或者,已说不出话。
见她红扑扑的脸蛋如此可人,那对亮丽的眸子眨也不眨,水雾却迅速涌起,盈出眼眶。
「拜托不要再哭,我、我——唉……」关无双焦躁地甩头,真是束手无策,没料及自己的表白会对她造成这麽大的困扰。
莫非,是他会错意?
她对他,真没丁点儿感觉吗?
吞吞口水,试著咽下喉头无形的硬块,他艰涩地道:「对不起,我不该说的,也不该这麽鲁莽……你别哭了,全是我的错。」全身痛了起来,尤其是胸口,像教人狠狠地挖走一块。
突然间,无丝毫预警,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朝他扑来,两只藕臂抱住他的後颈,湿润柔软的颊密密贴著他的,急切地轻嚷——
「都是你的错!关无双,都是你的错,你、你好可恶、好可恨,为什麽现在才说?你知不知道我对你……我对你也是……」
「阿紫……」讶异不已的他,解读著她的举动及言语,心绪随之高低起伏。
然而,第一波的惊愕尚未结束,下一波的惊奇已涌将上来——
她贴著他面颊的脸微微一侧,鼻尖相互磨蹭,那张红滟的小嘴已主动亲上他的唇,模拟著适才的那一吻,将内心潜藏情感徐徐传送。
关无双下意识地闭上眼,心动地叹息著……
他的阿紫姑娘呵……
第九章 此意无双
「你……还冷吗?是不是好些了?」
窦盼紫对他说话的口气向来大剌剌的,不是恼怒质问,便是嘲讽相激,如今识情,那率真的性情添上女儿家的羞涩,令他心中荡漾不已。
关无双让内力在四肢百骸中流转,运功疗伤,将一股热气导回丹田,然後缓缓地睁开眼来,窦盼紫的小脸就在面前,殷勤关切地望著他。
他微微一笑,仍维持著盘坐的姿势,大掌情不自禁地抚著她的颊。
「我很好。不要担心。」接著,他垂下手,极自然地握住她的小手。
窦盼紫感到羞涩,心跳快了起来,想抽回手却没能成功,最後讷讷地问:「你肚腹也不疼了吗?」
他摇摇头。「那一腿虽然狠重,倒还能挺住,只是少海穴仍感刺痛。」
此穴位於右手肘处,正是他封云手的气穴。
窦盼紫回想起青龙与他比斗的过程,不甚明白,不禁问道:「关家的封云手成名已久,为何你一招尚未拍到,他似乎就摸透一切?」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深思地拧眉,「封云手这套武功威力强大,练就之人将内力储於固定的一处穴位,是为气穴,要破封云手,就要先掌握气穴位置,而每个人的气穴并不相同。」
「你的气穴便在少海穴,而青龙那一弹,力道和位置都下得恰到好处。」
「他击中我的气穴绝非偶然。」关无双沉吟颔首,想著那名散发黥面的男子,那面容、那身形,然後,是他目中闪动的火焰……为何觉得似曾相识?
静默了会儿,火堆渐渐熄灭,被岩壁夹成长条状的天际泛出鱼肚白,他们两人共度了一个曲折至极又奇异无端的夜晚。
窦盼紫粉颈微垂,润了润红唇,道:「别想这麽多了,最重要的是五湖镖局已经把镖银寻回,被掳走的人也已救出,啊,对了——」
忽地记起,她眼睛睁得圆亮,「云姨和来弟也被掳来,都不知中间发生什麽事,云姨本说要回四川万县,而来弟和关师傅领著一支镖出九江,怎麽会被青龙寨的人抓来?幸好现在平安无事了……嗯……不知道阿爹他们现在如何?还有你那些手下,见你掉进江里,他们肯定急得不得了。」
「还敢说?!你阿爹肯定也为你著急。」他双目细眯,骂人的情绪忽地全数回笼。
「你就这麽任性、为所欲为,都没想过会发生怎样的後果吗?!知不知道跟著跳进江中,很有可能就……就丢了一条命,你懂不懂?!」
「那你呢?!还不是一样。」就只会说她,自己也不检讨检讨。
「我怎麽了?」
「你、你……」她胸口起伏甚剧,又被他给惹恼了。「你也是任性妄为。那个无恶不作的山寨头子,要你在江上的大石上同他比斗,你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根本不经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