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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我主动寻你来着?!少往脸上贴金了,谁教你……你不要脸地喊着我的名字,害旁人误以为我和你有什么牵扯,身为天下名捕的鹰爷才会亲自相请,要我前来瞧你。他有恩于四诲,既已开口要求,我岂能推辞?”她喘着气,僵硬地嚷着。“我才不会对一个无行浪子心软,你是死、是活都不干我的事!”

  唉,又狠狠挨了一刀,砍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李游龙不由得摇头苦笑,抚着胸口低咳起来。他的亲亲温柔待他,从不是出于自愿,上一次是为卸除他的戒心,好逃离他身边,这一回却是应承第三者的恩情,才朝他走来。他早已心知肚明,却仍要期盼着、想像着,不能放弃。

  听见沙哑的咳声,带弟咬着唇,忍不住偷觑着他,心中兀自天人交战。



  “躺着便躺着,你坐起来干什么?”她的语气绝对称不上温柔体贴,有些恶狠狠的,好似怕他瞧出什么端倪,故作粗声粗气。

  好不容易松开皱折的眉心,李游龙疲惫地瞧向她,淡淡地咧嘴一笑。

  “你为什么哭?”他没头没恼丢出一句。

  带弟一惊,反射性摸着颊,泪痕早已干了。“我没有!”

  “有。你哭过。”他记得的。

  “我没有!”她撇开小脸。“你烧昏头了,胡思乱想。”



  静默片刻,李游龙长声叹息,幽静而无奈:

  “带弟,你总是这么固执,不肯妥协……在你眼中,我李游龙什么都不是,屁也不值,无奈,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也不想这个样子,若可能……我也想将你潇洒地置诸脑后,再也不去理会……”唉,对她,他潇洒不起来,却把自己送到她面前任人糟蹋,偏使不出狠劲回报。

  带弟很怕听他用柔哑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字字撩拨心弦,要她悄悄不安。他的感情仿佛是没来由的、极其自然的对她涌来,刚开始是一厢情愿地纠缠,然后,她害怕了、迷惑了,弄不清方向了,只懂得将他远远推拒。

  “你不要说这些话,我、我不听,我要回去了。”道完,她头也没回,急急地推开木门,门外,鹰雄悄然而立,不知是刚转回,亦或在此站立许久。

  带弟和他对望了一眼,又迅速地撇开脸,双颊热烫如火,不知所措,无语地越过他,快步便走。

  “二姑娘,鹰某送你回去吧。”他唤住她,声音徐平,无半点试探意味儿。

  带弟挺了挺双肩,却不回头,清冷地道:“不必了。他……他藏身于此,又身受重伤,鹰爷还是留下吧。”不等回答,她唇一咬,疾奔离去。

  鹰雄在原地稍伫片刻,终于旋过身,举步跺进屋中。

  床榻上的男子扬首,面容虽说虚弱,两道眸光却熠熠生辉,直勾勾地射来。

  两名男子正不动声色地彼此打量着,在心中暗自斟酌。

  忽地,李游龙打破沉默,嘴角略带嘲讽。“我这个人最最受不了的有两件事。第一,是和当官的人打交道,第二,是欠下人情。”

  鹰雄微微一笑。“我有些事想打探,问明白了,我自会离开。”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能说的,我当然会告诉你,不能说的,你也无须知道太多。”他咧嘴露出无害的笑容,话锋突然一转:

  “我听说了,你在找一把剑吗?”

  鹰雄情泰然。“龙吟宝剑。”稍顿了顿,道:“你知其何处?”

  揉着胸口,李游龙轻咳了咳,神色随意。“既然你欲寻龙吟剑,我自要将其寻获,送到你手上。我说了,我最恨欠谁人情,特别是个当官的。”

  鹰雄不置可否,扶起一只横倒的木椅,坐了下来。

  “你出手相救,还以内力为我疗伤,这么大费周章的,说吧,到底想干什么?”李游龙直来直往,问得干脆。

  “你我的意图其实是相同的,都跟三王会扯上关系。”

  李游龙挑了挑眉,等待下文。

  鹰雄道:“或者……你我可能合作。”

  “我说过了,我这人最受不了当官的。”他淡淡地说。

  “我也不见得喜欢你。”鹰雄淡淡地回。

  忽地,李游龙哈哈大笑,目光如电,望向鹰雄,后者亦唇角勾勒,彼此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半晌,鹰雄眉微蹙,忽地启口:“你的脸色真差。”

  闻言,床榻上的男子抹了一把脸,疲惫而无奈地笑道:

  “你来试试看,教人打成重伤,吐了好几口血,都快成废人了,而自己最最心爱的姑娘明明来到身边,却板着脸蛋儿,冷冷地骂你是无行浪子,你的死活和她半点儿也不相干……这么连番打击,脸色还能好吗?!噢……我心好痛……”最后一句略带玩笑,却是再真切不过了,他真的心痛,想到那个姑娘,他的心真的好痛——

  第七章 青眼垂垂

  一年半后 春末

  若在九江,这个时分是极美、极繁忙的,鄱阳湖上舟只点点,野鸟争食,而骚人墨客群聚,诗篇美文尽出。又因九江是长江南岸的大镇,水运与陆运皆便捷,成为东西南北货物交通的吞吐口。

  总之,这个温柔时节,是不容谁清闲的。

  四海镖局外墙上,好大的一张启事已从去年夏天贴过冬天,又从冬天贴到这个暖暖的春末,上头白纸黑字,明白地写着“诚征镖师”四个大字。前来应征的倒不少,但合格的却寥蓼无几。

  唉,实在是忙,寻常时候勉强能应付,但一到春夏二季,镖局接到好几件护送药材的生意,时往东北长白、时往四川成都,人手调遣成了大问题,幸得云姨脑筋动得快,让窦大海出面请动九江上名望颇佳的几家同行合作,利益均沾,才安然度过难关。

  这几日,招弟和带弟领着一支镖往东北行去,随行尚有五、六位经验老道的镖师和几名弟子。一行人刚人黄淮,打尖歇息或在路旁茶棚小憩时,已听闻许多人窃窃私语,打探之下,才知前些时候太行山麓下发生激载,是“天下名捕”与塞北某神秘势力联合,直捣对头巢穴。

  听闻此讯息,窦家两个姐妹皆心中一凛,待再追问详情,得到的消息却夸大不切实际,十个人有十种说法,添油加醋的,教人啼笑皆非。

  往北再行三日,一路虽风平浪静,但招弟众人不敢掉以轻心,这日黄昏,一行人策马赶过荒凉土道,进到太行山麓下一座小镇,人烟一多,便安全几分,因此,四海镖局众人决定在镇中唯一的客栈落脚,养足精神,待明日继续行程。

  用过晚膳,一番梳洗后,带弟亲至柜台要来一壶茶,端进房中。

  “大姐,店里没什么好茶,只找到寻常的香片,我泡来一大壶。你喝不喝?”姐妹俩同睡一房,带弟推门人内,见姐姐正在整理剑器。

  “出门在外,有什么喝什么,我不是云姨。”招弟随意道,此话一出,两人却相视笑出声来。

  “云姨只喝太极翠螺,始终如一。”带弟斟上两杯茶,推一杯至姐姐桌前。

  “始终如一……”招弟微怔,拭剑的动作稍顿,忽地嘴角露笑。

  “大姐……你在想什么?”那样的笑好神秘,像参透了某事。

  “我在想你所谓的始终如一。”招弟缓而坚定地回剑入鞘,眼神温和。“这疑虑藏在心中很久了。你觉得……云姨为什么要守着四海、守着咱们六个、守着阿爹,自我懂事以来,登门向云姨求亲的人就不曾断过,这些年仍是如此,带弟,你说,为什么云姨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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