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女人的反应也很明显,一见到他,她的脸色立即转白,并且迅速低下头,回避他大剌剌、毫不掩饰的凝视。
这时,赵兰妮也发现了她。
“你──不是何心蓶吗?”赵兰妮实在太震惊了,忍不住尖声提高音量。
一直低着头的何心蓶,见实在没办法隐瞒,只好咬着嫩红的唇,缓缓抬起头。
“赵小姐,齐……齐先生,你们好!”她嗫嚅地开口,却连瞄一眼齐洛的勇气都没有,就怕看见他脸上冷漠、厌恶的表情。
齐洛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却不是因为看见她,而是因为她疏离的态度。
该死!她居然叫他齐先生?难道她忘了,他们的关系曾经有多“亲密”?
“心蓶,你认识这两位?”唐君恺有些惊讶。
“嗯,很久以前……”何心蓶含糊地回答。
“原来你们是旧识?那还真巧!”唐君恺朝他们点头,微笑着自我介绍。“两位好,我是唐君恺,青鸟文学出版社的负责人,不知道两位是……”
“她是赵氏企业负责人的千金,名叫赵兰妮。至于我──或许你正巧听过我的名字,我叫齐洛,是个建筑师。”齐洛勾着唇,有点讽刺地一笑。
“齐先生的大名,我当然听过!我一直很欣赏齐先生的大作,能够住在齐先生设计的房子里,是我毕生的梦想。没想到今晚竟然有缘能一睹齐先生的风采,真是荣幸。”唐君恺真诚的说道。
“那是当然的啦!齐洛可是我们赵氏企业力挺的王牌设计师,他与我们赵氏企业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你说是吧?何小姐?”
赵兰妮占有欲十足地拉住齐洛的手臂,一脸防备地瞪着何心蓶,像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是……是啊!”何心蓶牵强地一笑,假装听不懂她话中的警告之意。
她心绪紊乱地盯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指示灯,希望它赶快到达地面。
明明是速度很快的电梯,此时对她而言,却有如蜗牛爬行那般缓慢。
齐洛紧抿着唇,一双黑眸紧盯着何心蓶,脸上是一种深沉复杂的表情。
而赵兰妮则紧盯着齐洛与何心蓶,眼中有着紧张与防备,似乎在害怕什么。
至于唐君恺──他歪着头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三人。
瞧这三个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奇异古怪的气流,似乎有些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当!
电梯终于到一楼,电梯门一开,何心蓶立即拉着唐君恺,焦急地催促道:“唐大哥,我们快点回去吧!”
“时间还早,不必那么急,慢慢来!”唐君恺斯文的脸上,净是宠溺的笑容。
齐洛冷冷地道:“既然赶时间,那我们就不耽搁两位了。再见,唐先生──何小姐!”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直射向何心蓶。
“那么我们先走一步,改天有空,再去拜会两位。”唐君恺朝他们点点头,然后便陪着何心蓶,一同离去。
何心蓶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人,一迳儿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直到弯过转角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齐洛直勾勾地凝视他们的背影,黝黑的眼眸中,隐藏着一抹激动的光芒。
心蓶……
几个钟头前,他才在梦里与她相会,没想到此时此刻,他真的见到她了!
唐君恺将车开到何心蓶的住处门前,发现她还坐着发呆,不知神游到哪里。
“是刚才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个男人吧?”他突然开口问。
“啊?什……什么?”何心蓶呆愣地转头看他。
“是刚才那个男人,令你如此失神吧?你才会连自己住的地方到了,都没有发觉。”
“不!不是……”何心蓶迅速摇头否认,但慌张的神情,说明她的心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你的初恋情人吧?”唐君恺了然道。
虽然他不清楚他们的过去,但他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这些年来,她的情感纪录始终是一片空白,他想她一定还爱着当年那个令她心碎的情人。
何心蓶茫然望着唐君恺,发现这回,自己连谎言都说不出来。
“我……我该进去了。”她逃避地拉开车门,转身下车。
下车之后,她挤出微笑,朝坐在驾驶座的唐君恺道:“唐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另外,麻烦你替我告诉干爹和干妈一声,这个周末我会回去探望他们。”
“没问题,我会转达的。他们一定很高兴!”
“那──晚安了。”
“晚安!”
目送唐君恺的银色宾士轿车离去,何心蓶才转身走进公寓。
稍后──
沐浴过后的何心蓶坐在床上,怀里塞着柔软的枕头,双手抱膝,迷蒙的双眼愣愣地望着前方,思绪已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想起刚才偶然遇到齐洛的事,她的一颗心还剧烈跳动着,激荡不已。
没想到台北这么大,已分手四年的他们,居然还会有碰面的一天!
她很清楚,自己尚未忘记他……
不!应该说,她从未打算忘了他。
即使他们分手了,但与他的那段恋情,仍是她此生最难忘的回忆。
想起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何心蓶不禁眯起眼,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
那年,她刚从南部到台北念书,是中文系的新鲜人,傻呼呼的,什么都不懂。
记得那天……
********
九月底,位于亚热带的岛国台湾,气温依然高得吓人,燠热的天气持续不断,叫人直呼受不了。
何心蓶站在站牌下,和一群挥汗如雨的学生一起等公车,好不容易公车来了,大伙儿全部一窝蜂的往上冲,想赶快上车吹凉凉的冷气。
她挤不过大家,只好乖乖退到后头,让别人先上车。
好不容易轮到她上车了,她赶紧从书袋里取出钱包,准备拿出零钱投进投币箱里。
然而当她打开小钱包时,却发现里头只剩下几个一元铜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零钱。
她立刻慌了,连忙又翻找口袋、书袋等地方,还是凑不足应付的金额。
最惨的是,她的钱包里只剩下一张千元大钞,连一百元都没有。
难不成要她投一千元?
她心疼的捏着钱包,舍不得投一千元,但又拿不出应付的零钱,一脸为难的杵在投币箱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一点,我要开车了!你到底有没有钱投哪?”
司机不耐烦的催促,许多双带着看热闹的眼光,也从四面八方向她投来,她又羞又窘,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时候──从她后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男性大手,投了几个十元铜板。
“司机先生,我替她投钱了。”那男孩用好听的声音说道。
司机嘀咕了几声,才关上车门开车。
何心蓶惊讶转过头,发现后方站着一个男孩,身材极高、戴着墨镜与鸭舌帽,样貌与打扮都相当出色。
“不必担心,我替你投钱了!”那男孩说完,转身走向车厢的后半部。
何心蓶又愣了片刻,这才相信自己真的得救了!
她赶紧挤过拥挤的车厢,走到那男孩身旁。
“谢谢你!幸好你帮了我,不然我真的要投一千块进去了。”她感激地朝那男孩道谢。
“不必客气,才二十元而已。”那男孩一手拉着公车的吊环,即使弯着腰,还是高出她一个头。
“不行不行,就算是二十元也应该归还!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系的,我明天把二十元拿去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