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虎被突来的轻灵剑招逼得狼狈倒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定限一瞧,心连撞三大下,原来不是臭家伙,而是一个身着男装的俊俏姑娘。
招弟冷着脸,身轻如燕,想再次逼近黑老虎身旁,左右两方又来阻碍,她只得回剑挡架,还得分神留意几张虎视眈眈的细网。
忽地,听见里老虎兴奋狂喊:“抓了她!别伤她!我要她当黑风寨的压寨夫人!谁捉住她,谁就是副寨主!”这姑娘英气焕发,又俊又俏,可真对他脾味。
听到奖赏,黑风寨众人如疯了一般,成堆的人朝招弟扑去,隐约中,招弟听见爹爹叫喊,可是她根本无力回应,剑舞成花,团团护住自己。
她拔身上跃,欲跳出围困,身在半空,却不知谁扯掉背后的黄巾布,她惊呼一声,见那长形木盒飞离出去,而木盖子已然松开,一柄铁青长器掉将下来。
四海镖局所护之物就在她身上。
“是凤鸣剑,快抢啊!”底下的人瞪大眼,纷纷举高双手。
窦大海和剩余的几名镖师被分散围困,只能咬牙切齿已无力护镖,而招弟不愿弃镖而去,这关系到四海十数年来的信誉,比性命更重要,她跃起的身躯竟在半空挺腰,硬生生扭转方向,回身朝坠落的凤鸣剑扑去。
“招弟不可!”窦大海厉喊,心想,她夺回剑又有何用?!人肯定要落入对方手里。
然而,事情发生得太快、太迅捷,转变仅在肘腋之间,如电疾走——
在场百余人,竟没谁瞧清那男子从何处而来。
鬼魅般现身,他一举凌跃在众人之上,就在窦大海狂喊之际,男子右手已截住飞坠的凤鸣剑,左臂陡扬,藏青色被风跟着卷起,将招弟稳稳攫在怀里。
这一下兔起鹘落,招弟脑中瞬间空白,行动全凭下意识反应。
她双手紧紧揽住男性腰干保持平衡,感觉腰肢束缚,这人将她如孩童似的挟在腋下,忽左忽右,在众人头顶上飞窜来去,待睁开眼来,自己已安稳立在约莫五尺高的突出山壁上。
微喘着气,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飘扬的藏青披风,披风的半端裹住自己,而另一半则随意地斜系在男子肩上。底下传出吵嚷叫骂,招弟听不清晰,耳边除了微飒风声,只有男子的心音,如节奏明确的鼓声,咚咚、咚咚,强而有力,震人心魂。
猛地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整个情势变化,招弟心一惊,迅速放开双手,跟着小脸陡抬,这瞬间,仿佛谁掐住她的颈喉,一口气狠狠哽住,上下难移——
那是张黝黑略方的粗犷面容,额宽而正,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眉峰有着细碎的纹路,鼻梁挺直,唇型明显。很难凭着第一眼去断定此人的年纪,因他的人中、双腮和下颚处,满黑粗的短髭,整张轮廓沉稳成熟,然后是那对眼,炯炯有神,精光四迸,教人激赏。
面对如此的注视,男子剑眉微挑,似乎略感奇怪,感觉左掌下是异于男性的柔软腰肢,心下顿时雪亮,已不着痕迹撤回扶持。
“借剑一用。”他低声道,目中灿光流转,唇角微扬。
一时间,招弟心口发热,不知觉竟晕生双颊,来不及回话,“刷”地一声银光乍现,已见他拔剑出鞘,身似大鹏飞坠而下。
“他妈的!哪来的程咬金,跟老大抢姑娘,我……哇哇,杀过来啦!”
“快!张网子、快撒石灰呀!”
“大家并肩子上啊!打他个落花流水!”
喊归喊、叫归叫,黑风寨领人见这男子持剑在手,如虎添翼,招式变幻莫测,东刺一剑、西挑一招,细网遍剑即断,石灰全教剑气逼回,叫骂声渐渐让哀号声取代,莫不心中危惧。
而窦大海这边有了助力,剩余几人愈战愈勇,黑风寨见抵挡不了,大半的人已管不了他人生死,早夹着尾巴逃得不见踪影。
“这位壮士,咱们近日无怨、远日无仇,何以坏我黑风寨的买卖?咱们又不相识,我……哦……”黑老虎已难抵抗,身上多处见血,这半路杀出的男子似乎存心折磨人,每剑都刺入寸分,忽一招撩剑下劈,剑尖指住他的喉头。
见寨主被制,黑风寨剩余几名能走能爬的喽罗全一溜烟逃得不见踪影,受重伤的干脆躺在地上装死,而之前被细网所困的镖师们皆让窦大海等人救出。
“壮、壮士,大侠……咱们有话好说,你若放我……”黑老虎话音陡断,那男子不听他 嗦,向前一送,剑尖贯穿他的颈喉,又迅雷无比抽回,一道血箭激喷而出,凤鸣剑上却无血凝。
男子回剑入鞘,低沉语调响在隘口,回音灌耳:“我姓‘鹰’,鹰雄。”
一个名字,道明一切。
黑老虎膛目圆瞪,指着他欲说什么,但喉间只能发出“荷荷”短声,走了几步,终于气绝倒地。
四海镖局众汉子听到这个名字,无不心中一凛,众人尚自发怔,却见他以凤鸣剑挑起地上另一把长剑,握在手中,接着身形拔高,在山壁上借点跃进,稳稳地落在招弟面前。
被抱到这块突出山壁上,招弟进退维谷,想再去帮忙阿爹,偏偏她轻功还没练到十分火候,只能眼睁睁俯视,内心着急如焚,接着,却发现情况大异,根本不需谁帮忙,这男子武艺之高、招式之精,单一人就打得黑风寨丧胆奔逃。
她怔怔地瞧着他,心跳飞快,对他的激赏和佩服盈满胸怀。
“你的剑。”他道,将那柄拾来的剑器平递过去。
招弟瞥了眼剑,又专注地凝视他。“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剑?”适才形势紊乱,为护镖,自己的长剑在半空回身时没留神,竟尔脱手飞离。
他微微一笑,牙齿白而醒目,两眼瞄了瞄她背上的剑鞘。
“这剑柄和那鞘身的纹路相同,剑身轻快敏捷,很适合姑娘家使用。”
闻言,招弟脸红了红,连忙宁定心思。
“谢谢。”她轻声道谢,伸手接过自己的贴身兵器,跟着手腕半转,剑首上的红穗飘荡,回剑入鞘的动作潇洒伶俐。
他眸中闪过赞赏的神色,不知怎地,对这小姑娘自然地心生好感,他蹙眉暗想,可能是她的眼眸澄彻坚定,直视人时坦然静毅,不急不躁,浑成大将之风。而自己向来喜结勇敢胆气之人,对方虽是个小姑娘,却同是性情中人。
“鹰爷,下来一聚可好?”
原还要说些什么,底下已传来窦大海响亮的唤声,他忽地朝招弟一笑,声音低沉,“握住我的手。”
“啊?”招弟怔然,眨了眨清亮明眸。
“我带你下去。”他重申,左掌朝她递出。
“可是我……你……”她瞪住那只大掌,脸好似更红了。
“握住,不会摔着你的。”再次催促。对他而言,招弟纯然是个小小姑娘,还构不成多严谨的男女之防。
若无他相助,招弟心中自是明白,自己要安然回到地面,非得花点功夫不可。何况爹常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这么忸忸怩怩的,倒要教人瞧轻了。
头一甩,她将右手放进他掌心中,感觉男性的大掌瞬间收缩,紧紧包住她的。
是自己心思太乱吗?招弟深深呼吸、暗暗调整内息,竟觉一股热气透进交握的肤中,整只小手执如火烧。
他安抚地笑了笑,将她拉近。“放松,跟随我的步伐。”语毕,他纵身往下跃去,藏青披风鼓胀,如展翅飞扬,招弟提气跟去,只觉一股力量在前头引领自己,他起她便起,他跃她也跃,在陡峭土壁上踩点,须臾,两人已飘然落下,安立在众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