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她哑声喃着。
这味道别无分号,要他如何解释如此荒唐的处境?
“那……可以让葫芦留下吗?”卫玲珑捧着被爹爹咬去耳朵的白兔雪米糕,小心翼翼地问着。
卫凡垂眼守度着,葫芦紧张地扭紧了指,等了半晌,等到心都快凉了时,才听他嗓音裹着淡淡笑意问:“你很会做糕饼?”
“……拙劣手艺罢了。”葫芦一颗心往下沉。
他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狂喜,反倒是平淡得教她摸不着头绪。
“这样吧。”他这突来一语,更教人一头雾水。
“如果你可以做出几种糕饼,我就允许你留下来。”
葫芦的心绷得紧紧的,猜想他出题的必定是他最喜爱的糕饼。
“奴婢愿意尝试。”
定定看着她半晌,卫凡笑得邪魅道:“一要火烧莲蓉饼,二要戏水鸳鸯馅,三要冰冻雪片糕。”
闻言,她不禁征怔,没料到他选择的竟是这三样。然而看在他人眼里,却像极了主子恶意刁难,刁难的程度教她怔傻。
也莫怪葫芦会呆住,毕竟这三种糕饼,他们连听都没听过,到底要怎么做?
“请爷期待。”良久,葫芦才淡笑道。
“烙饼弄好了,再送几份到书房。”说着,他便抱着女儿先行离开,似乎对她的从容自若不意外。
“葫芦,主子说的三种糕饼到底是什么?”
“这根本是在刁难你吧,咱们听都没听过。”
“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主子的,怎么主子好似想尽办法要把你给赶出府?”
厨娘丫鬟待卫凡走远才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追问着。
葫芦但笑不语,眸中有着淡淡哀愁。
如霜见状,出声要众人各回其位,再拉着她到一旁细声追问着,“夫人,爷的意思是……”
“他在考我,就像当年一家木材老板刁难他一样。”
“既是如此,爷必定是想透过这法子确定你是否为夫人了!”如霜喜出望外地道。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状况,进行得顺利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们俩之间可是有十几年的牵绊所种下的默契。
葫芦缓缓摇着头。
“不,他只是想考我。”
“欸?”
“小爷若是真的起疑,想要确认我,他考的必定不是这些,而今他考了我这个题,不过是猜想我八成是哪儿的糕饼师父,抑或者是拿我满足一些期盼罢了。”小爷的性子,她多少还是摸得透的。
他的多疑和防心是经年累月堆积出来的,亦是当年老爷一步步调教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多疑和防心竟会用在她身上,这点教她有些哭笑不得。
如霜眸色流转,寻思片刻。
“但爷会这么考,那就代表他有把握你会这三道糕饼,旦洧心要让你留下,这不也是个好现象?”
“不是三道糕饼。”胡芦笑道。
“嘎?”
“如霜,帮我上南北杂货行找找是否有莲子和松子,还要封南镇的小米和窴阳镇的红豆。”这糕饼她早就做过了,如今就当是复习吧。
“这事就交给我。”
“对了,帮我送个书信给城南的戏武和若真,要他们到山里帮我找咸丰草,多给他们一点银两,让他们可以暂时别在外头行乞,也希望能让二娘穿暖吃饱……她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的。”
当初不愿和二娘相认,那是因为二娘向来不喜欢她,再者二娘那把傲骨恐怕也不允许她认出她,但……只要是帮得上忙,没有不帮的道理。
“我知道了。”
卫凡徐步走回主屋书房,未到一半,便见御门迎面而来。
“爷。”他唤着,不忘伸手逗弄着正在吃雪米糕的外甥女。
卫玲珑一见他,硬是将已经吃得残缺不堪的兔形雪米糕送到他面前,那上头沾满口水,教御门不禁好笑地示意她自个儿品尝。
这雪米糕,想当年夕颜试做时,可都是要他试吃,直到现在,就算再好儿也勾引不了他品尝的冲动。
“如何?”卫凡低声问着。
御门回神,沈声道:“爷,她看过账本了。”
“很好。”
“好什么?”这真教他一头雾水。
爷先前便和他说好,若爷一离开书房,他便要跟着离开再踅回确认一回。一见颜芩翻看账本,本要阻止,但思及主子的交代,他也只能守在那儿,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大开方便之门,谅颜芩看个过瘾。
“看过才好。”他还怕她胆子不够大不敢看呐。
“咦?”御门着实摸不透,想问嘛,想必主子也不会告知他,干脆闭上嘴,只是这疑问憨在心里,可教他难受了。
卫玲珑见状,不禁低低笑着。
“舅舅笨,爹爹这么做,表示那账本定是假的,是要误导看的人。”
她话一出口,别说御门,就连卫凡也震诧不已。
“爹爹,我猜错了?”她天真地偏着螓首,将最后一只兔脚给咬进小嘴里。
看着女儿,卫凡心里五味杂陈。当初他要人拉了条线,引颜芩上勾,为的就是要让颜芩被卢家给扫出家门,投靠自己,然这所谓的投靠,也不过是假象,颜芩进付没有立刻对他投怀送抱,他便猜出她是为卢家而来。
卢家二当家生性贪婪,不愿家产被大房瓜分,所以势必要颜芩假意投靠,再从中窥探对二房有利的消息。
于是他将计就计,刻意放出假消息,制造出卫家遇到麻烦,甚至被劫走货物的假象,就是为了要让颜芩可以将这些消息带出去,再让他一口气收网,让卢家在金乌王朝再无立足之地!
良久,卫凡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声。
“为何你不多像你娘亲一点?”玲珑面貌像葫芦,偏偏性子像极了他,就连要护下那丫鬟葫芦,也是拐弯抹角。
想起那丫鬟葫芦……那糕饼,她兴许是做得出,留下她也无妨,他的计划就快完成了,留下她,以她的手艺当慰藉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玲珑不像娘吗?”她不解极了,明明如霜和舅舅都说她很像娘的。
卫凡没再多语,轻柔地揉着她的发。
第七章 生辰之喜(1)
翌日,葫芦将卫凡出的考题化为一道糕饼,特地端到书房给他。
然而才踏上书房外的廊阶,便听见里头的对话声,猜想里头有客人,葫芦端着饼,正忖着要等一会还是先回厨房时,后头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嗓音——
“哟,瞧瞧那是谁家的婆子。”
葫芦没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想了下回头欠了欠身,倒没开口唤人。
以往,没接触过颜芩,她不知道颜芩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近来她听见的耳语、亲身体会颇多,所以对这人没有好感。
“哑巴吗?”颜芩神色不悦地瞪着她。
葫芦抬眼,装傻笑道:“有事吗?”这一抬眼才发现这颜芩倒挺会摆架子,光后头跟从的丫鬟就四五个了,简直可以媲美宫中嫔妃了。
颜芩微眯起眼打量她半晌,似笑非笑地讥讽着,“怎么,以为光凭几款糕饼就可以收买表哥,你把表哥当什么了?”昨儿个听说这让原本想赶她出府的爷,改变了心意留下,光这一点就教她不满。
谁要她不买她的帐?不过是要她帮衬一下,认卫玲珑能亲近她一点,然她不帮就罢,甚至还将卫玲珑护得密不透风,教她没有半点接触的机会。
“表小姐说笑了,奴婢才想问你把爷当成什么了?”葫芦笑容得体,答得不卑不亢,压根没将她的气焰看在眼里。像她这种光会欺压下人的人,她不需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