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恩见他大受打击,心忖自己大概表达得太直接了,连忙安慰道:“这里是南方,听说南方人四只脚的只有桌子不吃,两只脚的只有人不吃,所以吃个鳖又算什么呢,是我们不习惯罢了……”
申伯延摇了摇头,“唉,这么难吃,你别吃了。”
“那怎么可以?良药苦口,这是大人的爱心,怎样我都要吃的!”楼月恩见他气馁,连忙由他手上将碗抢了回来,立刻灌下去一大口,小脸都涨红了。
只不过那鳖肉……还是算了。
“你这傻瓜。”申伯延心湖一荡,不由上前轻搂住她,怜爱地顺了顺她的长发。“我下回再煮别的药汤来,这盅你就别喝了。”
“噗——”这下,换楼月恩很干脆地喷出来,幸好她面对的不是他的方向。
“呃,不劳大人,真的,我、我很好,精神都恢复了,大人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不用忙我的事……”
对上她无辜的眼神,申伯延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最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明明很忌惮那鳖汤啊!在我面前,你不用掩饰什么。就像那疮疫的药方,明明你很心急、很担忧,就不用在我面前强颜欢笑,要知道我们是夫妻。”
“明明就还不是……”她低声咕哝着。
这次申伯延是真的笑了,她真的非常在意这件事啊!“怨气这么深?我都不知道你急着把药方找出来,是为了想抑制疫情,还是想尽快和我圆房了!”
“大人……”居然被他打趣了?楼月恩瞪向他,最后仍是笑了出来。
瞧她终于真心展露笑颜,申伯延也安心了一些。他不像沈禄那么会插科打译,但他仍是用他的方法,逗自己的小妻子笑。
“好了,这几日沈禄要从京里回来了,到时候会有好戏看,我会让你知道,不会有人因为你拿不出药方而怪你的。”
官仓的米全陆陆续续搬了回来,连一些不是村里产出的米,也统统算在他们头上,这数千包米,一下子都被申伯延利用北方永盛行的船运回了北方,虽然无法解决北方饥荒,但总是能暂时纡解一点。
如此一来,许多人的利益便受到了影响。南日城林知府原本该秘密上缴给京里某些官员的孝敬费及米粮,现在全成了空,让他的压力一下子大了不少。同时,他又不敢上报京城南方发现瘟疫病患的事,只能派人去查哪里的米还没有受到瘟疫影响,不管是抢还是偷,全数充仓归公。
然而不查则已,一查却发现,原来稻米根本不会感染瘟疫,也就是说他们搬到小村里的几千包米,都是被骗回去的,而始作俑者,肯定就是那些外地人!
于是气急败坏的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隔日便亲自带着大批官兵,来到了城外的小村庄,不仅要把米全搬回来,还要给那些外地人一个教训。
官兵来到的时候,申伯延等人早已得到消息,好整以暇地在村口等了,他还不忘将楼月恩拉出屋子,让她一起看看好戏。
“该死的外地人,居然敢讹骗官仓里的米……”一见到申伯延,林知府立刻大骂起来,恼怒得官帽都快掉到地上。
相较之下,申伯延十分气定神闲。事实上,他等今天已经等了一阵子了。“我有说要你们把米送回来吗?明明是你们自己要搬来的,何来讹骗?”
林知府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哑了口,确实没有人叫他把米搬回来,全是他捕风捉影被吓的,这下被这么公开地说出来,他不仅里子丢了,连面子都没了,不禁气得发抖。
“好!不管怎么样,本官限你一日内将那些米粮交出来!”
“没了。”申伯延扬了扬眉,那表情之淡然,仿佛只是在说自己吃饱了那么轻松。
“没了?怎么会没了?足足是几千包的米啊!你是头熊也吃不了那么多!”见申伯延越淡然,林知府就越跳脚。“来人啊,把这些外地人,还有带头的村民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就不相信他们几张嘴能吃下几千包米!”
一声令下,捕快们就要出动,这时候申伯延只是简单地一扬手,那慑人的气势竟然让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等等!你凭什么抓我们?”
“凭什么?就凭你私吞了官仓的千余包米!”自己的人居然像狗一样听话,林知府气得老脸都快抽筋了,这外地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有那么威严的气势?
“我私吞?请问这位大人,那些米哪里来的?”申伯延缓缓地道。
“自然是由村里购得……”
“那就是了。当初你们是用五分钱一斤收购的,你们自己硬要搬回来,造成我们的麻烦,那些储藏与人力耗费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如今你想索回,我也不占你便
宜,据我所知北方的米已经飙到五十两一斤,所以以市价来算嘛……”申伯延手一伸,立刻就有村民由屋里搬出了十几包白米。
“就这些了,大人可以搬回去了。”
“你……你当本官是傻子吗?”瞪着那十几包白米,林知府眼中都出现血丝了,“告诉你,你死定了,本官不只要索回那几千包米,还要你们加倍奉还!若是拿不出来,本官就灭了你们这村子!”
“你这不是强抢吗?”申伯延口中这么说,脸上却一点惧色也没有。
林知府却以为他怕了,得意地狞笑道:“我就是强抢,你奈我何?本官在这南日城就是天、就是王,连皇帝都管不了我!”
“就等你这句话!”这年头真是乱了,疯子一堆,连认罪都有人抢。申伯延由袖袋里掏出一块令牌,“你先看看这个。”
“这……这是代天巡狩的令牌,怎么会在你手上……”林知府也算地方大吏,如何不认得这块令牌?而听说京城这阵子众官连带皇上都像在放大假,唯一一个自请下乡,巡视地方的大官只有……
想到那个答案,林知府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你是,你是申……”
“没错,本官便是当今丞相申伯延,奉皇命来剪除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申伯延冷冷地道。他的身分一亮出来,不仅林知府那边的人脸色大变,连那些不知情的村民都是一睑讶然,毕竟他的名字在轩辕王朝可说是无人不知。
林知府费了好大一番心力,硬是把惊愕的感觉压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申伯延,瞧眼前的人年纪甚轻,虽然此人勤政爱民,却没听说有什么厉害的手段,林知府于是有些小看他,明知道今天这关难闯,却仍想闯闯看。
“丞相大人,本官也是一时气极乱说话,哪有什么强抢的事,这不是还没抢吗?”这乱说话的罪,可比强抢民财,甚至贪污渎职的罪要轻得多了。
林知府吃定申伯延没有证据,欺他年轻可能没什么官场斗争经验,硬是要睁眼说瞎话。
“没有证据?”申伯延冷笑,林知府可能有的反应他都猜到了,哪里会没有准备?
“十月十五,南日城知府林威远纳米百斤,缴五千两。十一月二十,南日城知府林威远纳米百二十斤,缴六千两……”
“这……”越听越耳熟,大名便是林威远的林知府脸色已然全黑,他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
“这是户部吴侍郎家搜出来的帐簿,要不是断了你这条财路,让他沉不住气暴跳如雷,本官哪里有办法顺藤摸瓜抓住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呢?”申伯延翻着帐本,沈禄回京那一个多月,可不是去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