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害怕、太害怕这些小火星,在她身上燎原成熊熊大火后,对他来说却仅仅只是他的惯性纵火动作,只是他以往应酬,周旋在女人堆中的习惯动作而已。
更糟的事实是,他会离开,他迟早会离开这里,每天一大早都会从他房里传来低低的通电话声音,她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不过这也足够提醒她这个事实,他有其他的牵绊的事实,他不属于这里。所以他根本给不了承诺,甚至无法告知,他何时会离开,这是不是代表他随时都会走?
耳边的气息明显贴近了,扫在颈窝上的热气,引发陈思琪一阵颤栗,也在一瞬间拉回她纷乱的思绪。
内心的酸苦,一举涌上喉口,她猛地一转身用力推开他,毅然决然地走出虚幻的粉色迷雾中,她选择去面对事实本质的存在,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
两人迎面而立,凝盼无语。
雨势渐小,雨珠沿着凉亭檐角颗颗滴落,水珠落地声,压过如针斜飞的细雨声,滴答滴、滴答滴答……
无息的时光,伴随着落珠的节奏,悄然流逝。
叶峰错愕的眼眸逐渐黯淡下来,瞳眸中心变得幽深,然后开始辐射出一丝恼怒,是气她的不解风情?或是气她不识好歹,恼她不接受这份无须报偿的温柔对待?
陈思琪轻笑出声音来,似要安抚他般地轻轻笑着,却再也不敢看他那双太过凌厉、带着质问的眼眸。
“我不冷了,谢谢你。”她以礼貌的话语来拉开距离,既无情又残忍的姿态。
“不客气。”这三个字很艰难的由叶峰的齿缝吐出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下颚有些紧绷。
这该死的女人把他搞糊涂了,他不是块木头,她对他有感觉,他不是感受不到,他只是不懂她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后,又狠狠推开他,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无聊游戏?还是在考验他的耐心?
她的目的如果是想惹毛他,那么她成功了!
叶峰眯起那双狭长的俊眸,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她微翘的唇角透着些许勉强,双颊和颈后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潮红,只要不瞎都能看见,她翦水秋瞳中还有未退的一汪似水柔情,那双不敢正视他的眼眸,和仓惶绞着手指的举动,更证明了她此刻的心虚。
……她在顾忌什么?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感情?
思索过去两人间的交集,叶峰灵光一动,好像突然明了了些什么,抓住了一丝什么,“琪琪,你该不会以为——”
“咳咳……咳咳咳咳……”一长串苍老的咳嗽声,无比杀风景的硬生生切入。
两人同时望向发声处,一位佝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角落,老人看他们一眼后,又晃晃悠悠地把目光扫向远方。“你刚刚说什么?”陈思琪拉回视线,试图重新搭上刚才的话题,她隐约觉得叶峰正要说的话,对她来说很重要。
“我是说,你该不会以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嗯?”叶峰眯起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提高音量。“你该不是认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这次的咳嗽声还严重卡痰。
“……”
“我是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无敌索命连环咳。
两人间各自拥有的复杂思绪,和周边旖旎的氛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砰的一声,瞬间化为乌有。
“噗——”陈思琪终于忍不住喷笑,她对叶峰挥挥手,“对不起。我忍不住……不是在笑你,噗—哈哈哈……”
叶峰一脸铁青,斜睨角落处的佝凄身影,那该死的老头儿。
“这位老人家,有病就去看医生,这种咳法就算没把肺咳出来,迟早也会咳出血来。”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打扰年轻人谈情说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早晚会有报应。
“吼,校年耶,你火气很大喔,我这细老毛病,我是巫歹几要请你倒杀刚啦!”
“那一开始您怎么不说?”
“我怕打扰你们,架故意一底扫、一底扫啊!”
阿伯你前后矛盾了喔,刚刚说是老毛病,现在又说是故意一直咳、一直咳!陈思琪笑到弯腰抱肚子。
叶峰看看凉亭的顶,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又瞟向阿伯。
“要我帮什么忙?”
阿伯指指远方的一辆摩托车,“我的欧都拜坏去,虽然我有地咧甲阿钙,但细我咖掏乎还是感款软软,干那红龟贵咧,啊干啊赛请你载我回家?校年郎帮老郎服务系应该啊喔!”很慷慨地赐下一个让叶峰服务的机会。
看看一旁一笑就停不下来的陈思琪,叶峰揉揉暴出青筋的额角。他是不是还要感谢这天杀的老程咬金逗乐了琪琪?
陈思琪揩措眼角的泪水,“阿峰,趁现在雨停,你先载老人家回去,我在这里等你。”噢,他的脸色有够难看的,真怕他一气之下.把阿伯轰出去,不肯帮忙了。
“我不想要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叶峰皱起眉毛。
“我没关系,这里很安全,这个时期的游客已经很少了,如果你不帮阿伯,他真的要自己走回家了,老人家的腿不好,不好走远路。”
“嘿啦嘿啦,免欢热啦,我们七美比我的鼻赛还小一颗,很近、很近!小姐不会有素啦!”阿伯拍拍叶峰的手臂后。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出凉亭。
叶峰莫可奈何的吐了一口气,不知道他何时变成见鬼的大好人一枚了?
随阿伯走出凉亭,他回头交代陈思琪,“别乱跑,我马上回来。”陈思琪回他一个微笑,“放心,我不会有事。”
第7章(1)
陈思琪有些坐立难安。
叶峰这一去,过了两个小时还不见人影。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又再次大雨滂沱,广大的草原上、道路上已经沓无人烟。
互握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应该是说她开始有点慌张了。
她知道叶峰不会丢下她,也知道在这种小地方不可能会迷路,但就是这种认知才让她感到相当的不安和慌张。
因为方才他们经过许多修缮的路面,有的断面是直接断得像悬崖般陡峭,而下方就是海,虽然有围起来,可是如果骑太快,又加上大雨模糊了视线,或者是车轮打滑……
老天,她越想越可怕,越不去想还是害怕,就是因为叶峰不会无缘无故把她扔在这里两个钟头,才真正可怕。
他明明说他会马上回来,他离去时的神情是那么担心她一个人独自留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无事耽搁?
那么铁定就是有事!
太不对劲了,不可能那么久!
就像租给他们车子的那个老伯说的,这里绕一圈也不用两个小时,刚才的老人家也说他家很近、很近的。
时间上太不合理,如果……阿峰他发生什么事……如果是掉到海里没人发现……不,不会的,陈思琪不想再胡思乱想,她绝对无法承受这种事发生。
她绝对无法承受失去叶峰!
一闪而过的念头,又重又急,毫无预警地撞进了陈思琪的胸房,冲击得她身魂俱颤。
在担心和害怕的交错情绪堆叠下,一抹更鲜明的真实情感划开了一道裂口,如泉涌般净净淙淙地流泄而出。
就算她再怎么抗拒去面对自己的情感,它终究是发生,终究是存在了。
爱情的本质不在双方付出的比重,爱情也无法秤出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