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我在这里……简思的眼泪突然涌出来,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爸爸去世时她的恐惧再次回潮——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妈妈,她茫然无措……那个时候,她竟然卑微地后悔,她不该对奚成昊说分手的话,她该求他留下来,帮她一起分担,哪怕只是陪在她的身边。那个时候……她是多么希望有人对她说一句“有我在这里!”此时此刻即使这句话是奚纪桓说的,也给了她巨大的抚慰,如同一块浮木,行将溺毙的她紧紧抓住。
邻居吕阿姨是个不修边幅的胖女人,头发永远是乱糟糟的,不皱面料的廉价裤子上总是沾着灰尘,她焦急地在ICU病房外张望,看见简思立刻迎了过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孔秀容发病的情况,简思木然地听着,她边说边打量扶着简思的奚纪桓,眼睛里多了些异样的神色。“具体情况你问护士吧。”吕阿姨指了指病房旁边的护士站。
护士翻着厚厚的记录,简思有些喘,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手心里全是汗,握着她的奚纪桓发觉了,把她的小手在他高级的西装上擦了擦,抹去了那些冷汗。
护士找到了孔秀容的病历,第一句话就是:“先把押金交一交吧,你们只交了今天一天的,这个病就算轻的也得住个五六天,一天最低五千,加药另算。”
简思看着她,好像没听懂她说什么一样,“我妈的病怎么样了?!”她直直地看着那护士问。护士早就习以为常,“这才送进去多一会儿?还在处理,这里不能离人了啊,要保证一会儿能喊到家属,钱赶紧交一下。”
吕阿姨尴尬地咳了一声,“今天的钱还是我们几个邻居凑的,一下就要五千多,我们哪有那么多啊。”
奚纪桓早就听得一肚子火,一巴掌拍在护士台上,把那个很像他秘书的中年女人吓一跳,他感到很泄愤,“钱么,我来交!”
老护士喘匀了气,很不把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在眼里,“二楼交款!”
奚纪桓哼了一声,冷傲地扭头就走。
“那个谁!”老护士根本不鸟他,不客气地喊,“你不拿病历去交什么钱啊?!”
奚纪桓傲气尽消,臊眉耷眼地走回来,咬牙切齿地看着老护士翻找病历。
“那个……简思……”吕阿姨有些为难地笑笑,叫了一声又不好意思说下去。
奚纪桓明白,不等简思说话就接过了话头:“你们的钱是要现金吗?”
吕阿姨赧然点头。
奚纪桓挑了挑眉毛,“你在这儿照顾她一下,我去交款取钱。”
简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进电梯,她还能喊住他,要他不用管,硬着嘴巴说不用他的钱吗?如果今天不是他陪她一起来,她真不知道一时之间哪去弄到这么多钱!问张柔借还是问正良借?她苦笑,一行泪涌了出来,借……她要借到什么时候?借多少?怎么还?
“这个帅哥是谁啊?”见简思有办法偿还欠款,吕阿姨的心彻底放下,开始关心起其他问题。“男朋友啊?”
简思没说话,走到墙边的排椅上坐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吕阿姨得不到回答,反而露出了然的神色,那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出手大方,穿着考究,非富即贵,简思又长得漂亮,这关系还不好理解么?
奚纪桓回来的很快,手里还提了一个塑料袋,非常简易,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活气息,很像病人家属。他在简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用眼睛一点吕阿姨,他平时大老板使唤人的把式练得炉火纯青,吕阿姨立刻着道,点头哈腰地走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整沓钞票,“把邻居们凑的钱都还了,零头都凑成整数多还,剩下的都给你。简思家的情况看起来你也很熟,这几天帮着多跑几趟。”
简思皱起眉头,嘴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怕吕阿姨被奚纪桓的态度刺伤,没想到她却一脸笑容连连点头道谢,还说:“您太客气了,您太客气了。”
她暗下眼,是的,没人会在利益面前闹别扭,尤其是没有资格闹别扭的人。
奚纪桓把塑料袋塞给简思,自己找老护士交代,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老护士便开始打电话,联系了半天主动出了护士站带路。
简思不再挣扎,沉默不语的被奚纪桓拉着走,她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她的心很乱,没力气考虑以后的事,只要现在有人能帮她付妈妈的医疗费,只要妈妈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就好。
老护士把他们带到十一楼,看来是非常高级的单间病房,另一个护士等在电梯口,和老护士交接一下,老护士就直接搭电梯下去,病房的女护士就把他们带到一间非常豪华的病房,是套间,一应生活设施十分齐全。
吕阿姨瞪大眼不停赞叹,这家医院她也没少跑,没想到还有什么高级的地方。
奚纪桓四下看,对僵立在门口的简思说:“你妈妈出来就住这儿吧,在ICU的这几天你也不要在走廊里等,就住这间病房。我听那个老太太说这样的病房也不是随时都有,难得今天有人出院,赶紧先占上。这里有内线电话,你妈妈有什么情况,他们会马上打电话上来,回头我把你的手机也留给他们。”
简思没反应,奚纪桓似乎对于能一手包办这件事非常积极,对工作毫不热心的他,居然也弄得井井有条,还派吕阿姨回去拿简思的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他才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两碗拌面,放了这么长时间都有些坨了,他皱着眉翻动,最后宣告:“不能吃了。”
简思坐在对面的沙发看着他,他把饭盒扔回塑料袋抬头无心撞见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你那什么眼神?看得我瘆得慌!”
简思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眼睛里反而浮起一丝讽笑,“为什么这么帮我?”虽然这是个问句,但她似乎已经知道答案。
他冷下脸,她眼睛里的那抹笑刺伤了他,“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要你欠我的,还不起,只好跟我上床当还债!”
她挑了下嘴角,波澜不惊地垂下眼,他果然是个直肠子的人,说的明明白白。不过这总比绕了一大圈还是这么回事让她好受,事情就是这么不堪,再动听的借口,事情还是这么不堪。
“简思!”他一拳打在茶几上,“如果我想包养你,不必为你做这么多事!给你钱就好了!我……我……”
简思惊恐地抬起眼,她怕他往下说,她怕事情更复杂!
他被她无助而绝望的眼神煞了一下,烦躁地一挥手,“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他用他的方式来解说现在的情况:“你现在只要明白,你欠了我很多钱,还欠我很多人情,你就算借钱还我也没用,我不要,我只要你!”他顿了一下,下面的话算是安慰:“你不用非要把这事想的那么下流,你可以把我当男朋友,就算只是谈下恋爱我也会出钱的。”他说着还得意地笑了一下,像是什么诡计得逞了,今天幸亏不是苗程远陪她来,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就不是他的了。想起苗程远,他又沉下脸,“你必须和那个姓苗的说清楚!而且……别奚总奚总的叫我,叫我名字!人家问你‘这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你要非常肯定地回答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