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采芯兀自缓缓道出心境,而一开始说不想听的男人,则听得入神。
“后来,在你送我回家的一路上,我持续故意跟你唱反调,我其实看得出来你很想把我推下车,来个眼不见为净,但你终究没有弃我于不顾,努力压抑你原本就败坏的情绪,努力忍受我的喋喋不休和恶作剧;然后我的脚受了伤,爱摆臭脸的你,脸上竟然出现了慌张和关心,这又再次深深震撼了我。虽然你拉高我的脚查看伤口时的举动很粗鲁无礼,可是我不能否认,那分关心是你给我的第二次感动。”
“都过去的事了,不要再说……”听到这儿,他心间汹涌异常,为了这陌生的情绪,他居然,慌了。
很慌。
“让我说完。”现在不说,以后想说也没机会说了。
这些话他是该听明了,并一字一句好好地收进心里去,否则她留着也没用,当嫁妆也太委屈她未来的新郎。
她执拗地说下去,不过她特意省略与他共度的那一夜他在床上由冷血动物变身为温体野兽,百分百热情的真实男人,让她印象深刻回味无穷的部分。
成为他情妇之前的每个午夜梦回时,她会腻在柔软被窝里连声叹息,想他、想他、想他;而在成为他的情妇之后,她更无可抑制地只想好好爱他、爱他、爱他。
如今,这些感动与激情,在他绝情“拆伙”之下,都该收的收,该藏的藏,该埋的,也不该献宝似地再掏出来讲了。
“交恶”在即,那绮丽的部分就随风远去吧。
“然后,我们说好的,以后路上相见别相认,可是在迎风飞签名会上,你却主动站出来认我,我当时心情很乱,甚至很无奈,说不出原因的,你又给我了一次感动。后来你被我逗笑了,为了留住你的笑,从此我深陷了,我爱上你了。”
结果,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她所为何来?是种的什么因,所得到的果啊?
早知如此,当初她怎能任自己被浪漫的感动给催眠,认为她有足够的魔力和能耐牵引冷情的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给她一分她最想要的爱、最期盼的关怀?
她是傻瓜。他说得没错,她是傻瓜。
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他,而他自始至终只在乎肉体欢愉,坚拒她进入他的心房。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采芯,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想伤害你。”
“无心之过往往伤人最深。雷昶毅,你听好,我确确实实被你给伤了,我好痛。”幽暗眼神半是控诉、半是寂寥落寞;她要让他明白,他是扼杀浪漫和爱情的刽子手。
“采芯……”她黯然神伤的模样狠狠揪疼了他的心。
为了这个一向被他视为烫手山芋的女人心疼。
“采芯,你过来。”他距她只有三步之遥,却不肯直接走向她。
她愣了愣,心里犯着嘀咕,虽不高兴,仍乖乖地走向他,然而她的第三步都还没跨出去,整个人又蓦地被他一把揪到怀里去。
他是怎么了?怎会把一个好好的、活力四射的阳光女孩搞成这样?
无声自问着,他的心似飘流在海浪中,载浮载沉,寻不着方向。
“你只要告诉我,我曾经感动过你吗?你曾为我动过心吗?”垂死挣扎,她妄想听他说一句好话,给她一句鼓励性的、足够让她拾回一点点自信和自尊的好话。
雷昶毅,说吧,她会洗耳恭听并铭记在心。
“我……”在她殷切地等待中,雷昶毅神情一变,双眉紧蹙,急于在茫茫记忆里搜索与她相处时的点滴,末了,仍为一无所获而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雷昶毅,你赢了。”她的热切眼光,终究……因他的惯性无语而阴沉了。
无心的男人是多情女人的天敌。
一声声采芯、采芯、采芯,喊得那样深情,实则是世上最绝情。
他今天的每句话都像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刺得她深又痛,她极度震惊,万分痛楚,可是她不想哭,一点也不想。
泪水可以在眼医发难,也可以在鼻腔内流窜,唯独不愿让它从眼眶里淌下,这是她仅存的倔强;在他面前,除了这一丁点倔强,她什么都没有了。
他轻而易举打动她那么多次,她战战兢兢追随他那么久,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令人最难堪的讽刺。
什么都没有的人,卑微地接受被对方抛弃,然后自己认栽了事。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第9章(1)
分了,真的分了。
他走了,她也走了,两人都回不来了。
毅居不再有他,更不再有她。
雷昶毅从没想过,与一个女人做清楚的切割与了断是这么撕心裂肺的痛……
现在,饱尝过思念苦楚的他,只想大醉一场,疯狂地喝个烂醉。
不曾如此心痛过,思绪也未曾如此紊乱过。
为了个女人。
为了个他第一眼就清楚知道自己并不喜爱的女人。
雷昶毅,你究竟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四季寒暑尚未完整流转一圈,为何你的心态全都变了、不同于以往了?
你真的被那个叫做袁采芯的女人迷住了吗?
那个衣着暴露、非将大部分雪白肌肤亮出来给人观赏不可的、整天对着你喋喋不休、野心勃勃想掠夺你的爱的女人,怎么会是让你害了相思的菜?
不,不会,不会的!
他不需要相思,只需要遗忘。
“要不要再来点小菜?”雷念白一接到堂哥喝酒的邀约,惊为奇闻,赶忙推掉所有约会,立刻前来作伴,希望与堂哥一起喝个痛快。
“小菜?”雷昶毅三分醒七分醉,半眯着眼,意识已被酒精覆盖得差不多。
“对,再来几盘小菜,肯定喝得更爽快。”雷念白招来女服务生,询问菜色。
“有碗糕吗?”半摊的雷昶毅突然插嘴问道。
“碗糕?没有……”女服务生以奇怪的眼光瞧着这位八卦新闻满天飞的男主角雷昶毅,心想原来他是个大酒鬼啊,竟然来pub问人家要碗糕,堪称史上第一个。
“没有碗糕,日子怎么过呢?”雷昶毅摇头大叹。“念白,这间店服务不好,连最普通的碗糕都没卖,做什么生意啊!我们换别家去……”
“啊?”雷念白大惊。“没有碗糕,日子很好过啊……堂哥您有何高见?”
“天下第一美味,碗糕小姐当之无愧!你们懂不懂啊……”雷昶毅喃喃醉语、不知所云,说罢,执起桌上酒瓶,仰头猛灌!
“喂!堂哥,这样喝会死人的!”雷念白吓一跳,赶紧抢酒瓶。
堂兄弟俩开始抢酒瓶大战,然而,当雷念白成功抢下酒瓶之际,雷昶毅也二话不说地咚一声,很潇洒地倒地不起。
这下可醉得彻底了。
雷昶毅,你——不需要爱情为自己人生加持的大男人,心烦失态为哪桩?
不就是为了她……袁采芯!
她忘了,刻意忘了。
忘了那时是怎么同雷昶毅道别,事后又是怎么搬出“毅居”回到原先的住处。
没有苦不堪言的心痛,只有满怀的失落。
这阵子,借着工作忙碌和下班后的风花雪月,她的日子照样过得快活。
会吃会喝,会笑会闹,她袁采芯便是这般潇洒豪气的女子。
经过一场单恋,绕回到原地,她依然是那个最引以为傲的自己。
纵使,夜深人静时,偶有几滴不速之泪会强迫性地造访她的脸,她仍旧坚强带着微笑入睡,绝不被寂寞和空虚感给击溃。
纵使,同事们因不必再整天盯着她而感到松一口气,但他们对她寄予太过的同情和怜悯目光,却常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全天底下最悲情的女人。